第90章
虽好奇不已,阿角还是尊重虞凡的隐私,躺在榻上,盖着兽皮被子,准备进入睡眠,顺便想着回去后怎么给掌事姑姑蒙混过去。
屋内的火烧得极旺,耳边是屋外阵阵树枝吹动的沙沙声,迷糊间,阿角不知觉便睡着了。
梦里,她望着周围的漆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山洞里,就着头顶石缝泻下的光点,她看见一人正躺在地上,卷着身子瑟瑟发抖。她潜意识地向他走近,靠近时,血腥的气味扑鼻而来。
少年喃喃的呓语像从她耳廓擦过,清晰而含糊,但她知道,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因他侧着身,无法看清此时他的容颜,只是能从光线中模糊见着是一身熟悉的明黄,突如其来,心脏猛烈的抽痛着,让她不知所措。慌神的一瞬,又传来水滴的声音,就在她颤抖着去碰躺在地上的少年时,双手不知何时染上了他身上的血,吓得她跌坐在地上。
就在她彷徨惊慌时,光线突然汇聚在少年的脸上,阿角一声尖叫,霍然从梦里吓醒。
猛然挣开双眼,依旧是粗糙而陌生的茅房顶梁,阿角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在做梦,可是那个梦太真实,太可怕。梦里的那张脸,让她心颤惧怕。因为,那是一张分割血染的脸,一半是玉尚,一半竟是凤然。
就在她心有余悸,想着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低呼:“阿角......”
阿角以为自己梦还未醒。但,在这寂静得只听得见炉灶下火苗灼烧的轻微声响之余,男子痛苦的低吟,却是如此的清晰,不容怀疑。
“阿角......”
霍地,阿角起身,望向声音传出的地方,心头莫名的抽搐,就像梦里一般,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冲下榻。
却在落地的一瞬,拉痛了脚伤,跌落在地。可,耳边的声音竟是如魔咒般,驱使着她,不顾一切地朝那虚掩的木门而去。
就在她打开门的一瞬,不由被眼前的画面惊得煞白了脸。
一个只有半人高的浴桶里,泡满了草药,虞凡背对着门口,斜斜地坐在里面,雪白的衬衣浮在水面,染成了褐色。他一手垂在桶外,脑袋耸拉着搭在手臂上,玉白的指尖滴着淡红的血水。
看着他一头散落在水里的银色头发,阿角惊愕地像是心脏都停止了。就在那细微的声音呓语着她的名字时,她才发现这不是梦。
挪着受伤的脚,她浑身都止不住颤抖的向他走去。
“阿角......”
“阿角......”
“......”
声音愈来愈近,她却愈来愈恐惧。这时,因没穿鞋子,地上的水已经冰了她的双脚,低头看去,那土里的水,像是染了血一样,鲜红刺眼,烛光昏黄,映着那血色竟是如此的恐怖。
顺着水滴她终是不可置信的看到了所有血水的源头,竟是从虞凡那垂着的手臂上滑落下来。
恍然间,她开始觉得这一切就像刚才梦里一般,霍地她停下脚步,不敢再去看虞凡的正面,害怕那一眼,与梦里重叠。可,却在听到他低低的呼唤时,阿角还是没忍住。
就在那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眼前时,阿角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在她看见他手腕上的半尺长的伤口时,还是惊惧地捂住了即将出声的尖叫。
此时的虞凡低垂着头,原本一双漂亮的水灰色瞳子因合上的眼睑,而不见往日的光彩。他就这样睡在满是药草泡着的水里,银色的发遮住了他半边俊朗惨白的脸。
阿角伸手去碰他,却在触及的一瞬,倒吸了口气,他全身就像从冰窖里捞出来一般,没有一丝体温,连泡着的药水也是冰凉透彻。
就在他低喃着再次唤她时,阿角已经不顾他之前的提醒,双手抱过他的双臂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从药桶里拖了出来。
里屋有张单人床,她将他放置在上面,虽是犹豫,却还是快速脱下了他湿透的衬衣。然,在看见他衣下透白肌肤上大片的淤青时,阿角又惊慌了,瞬间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抖着双手,将床上的毛毯裹紧在他身上,从里面摸着他的衬裤,退了下来。再撕下自己衣襟上的布条,包扎在他手臂的血口上。
慌乱间,她觉得盖在他身上的毛毯太薄,准备出去再将外面的兽皮被抱进来。可,就在她从床上起身的一霎,虞凡像是感觉到她的存在,一手已经捉住了她的柔荑。
喃喃道:“阿角......不要走......”
看着他苍白的脸,阿角竟不敢拉下他的手,去外面拿被子。怕在转眼间,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我不离开,我陪着你。”
说着,阿角钻进毯子里,将他抱在自己怀中。不知为何,在看着虞凡痛苦的时候,她心口像是被撕扯着,疼痛着。脸贴在他的冰冷的额上,感受着他缓慢的心跳,为什么他的低唤会给她一种压抑了许久的难受?
虞凡靠在她柔软的胸口,如同渴望温暖的源泉。他贴着她的颈项,无意识地亲吻上去,说着梦话:“阿角......我好想妳......”
原本阿角被他忽如的吻,僵了全身。然在他摸索着,吻在她唇上的那一瞬,就像是原始的本能,迎合着他冰冷的唇瓣,将舌青涩地探入他口中。
虞凡像是受到她的激励,冰凉的指尖滑进她亵衣之下,感受着她细腻温暖的肌肤,覆盖在她胸前的柔软上。
“我要是这样死了......妳会为我难过么......”
他的话贴着她的唇瓣低低叹出,阿角竟不知鼻尖为何那样的酸涩,双眼不争气了落下了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时,虞凡缓慢挣开了双眼,冰凌般的水灰眸中流动着漪涟,他抬头轻轻地吻掉她面颊上的泪痕,沙哑的声音满是疼惜:“妳这傻丫头。”
“你才傻了,干嘛要这样伤害自己?”阿角压着哭声,难过想要责备他,却又在他低头吻住自己的一瞬,没了怨气。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他退去,赤-裸的肌理相互贴着彼此,感受着他逐渐温暖的身体,阿角顿时红了双颊。
他的那处顶在自己双腿间时,她也才惊觉地慌张起来:“虞凡......”
“不怕,我不会伤害妳。”他亲过她的嘴角,贴在她的耳际上,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魅惑了她所有的神智:“这些年来,妳总是同梦一样,让我痛苦又期待,我已不知自己是在恨妳,还是在爱妳。可在见到妳时,却那般的想与妳从头开始,可一切都太晚了。”
听着他的嘶哑的话语,阿角虽茫然错愕,却抬头亲过他眼角的湿润。他浑身一僵,低头看着如此真实的人儿,犹如等了千山万水的美梦,他再也忍不了了。此刻,他竟是如此的渴望。低头触着她的唇:“我爱妳......”
听着低沉情-动的话音,身下一阵撕裂的疼痛如同心尖山的寂寞,让阿角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志。又如同那抛在云里的虚幻,使得她失去了方向,却异常的柔软、心安。
醒来时,阿角看着毛毯上多盖着的貂皮毯与空落的床,昨夜的发生就如同一场梦,虞凡已经不再。房里也收拾得干净,床头放着一套干净的白色衣衫,与压在衣服上的信。信上什么也未写,只是画下了下山的路线。
阿角看着手里展开的地图,心里百味杂陈。披了衣服,刚下床,脚上疼痛,抬眼却看见刻意竖在床边的“丫”型拐棍,做工虽粗糙了些,却看得出是临时所做,拐棍的上身都缠了一层粗布条,想必是怕木刺扎了她的手。
支起那粗木棍子,往外走了几步,看着地上的血水虽已干透,却还是留着清晰的印子,瞬间心口被揪着,阿角转开视线再不敢去看地上的血,这会让她想起了昨夜那苍白的脸孔。
她不知道为何虞凡要这样对待自己,原来真如俗人所言的那般,他是渡劫,却不是仙劫,而是生死劫。
出房门,传来食物的香气,望着暖在炉灶上的陶锅。阿角已不知虞凡是太贴心,还是做贼心虚。顿时,她只觉得心酸地想哭。
跛着脚,满头大汗地回到了花语阁,掌事姑姑见着她这般,便是一顿臭骂,险些拿了鞭条抽她。好在她模样实在可怜,姑姑见着,就算再铁石心肠也没了打她的力气,毕竟将她打伤了,没什么益处,反而惹急了南宫公子,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掌事姑姑原还逼着问她昨夜去了哪里,阿角却嘴硬,咬着唇什么也不说,只道在路上被马车给撞了。都知要是她不肯交代的,谁也逼不了。于是,掌事姑姑也只能压着一肚子的火气,由着她了。
回了自己的房里,英子与秋离都来看她,两人见着她脚伤了,不免忧心。
秋离看着她的腿,刚想问,用不用找虞大夫来看看?阿角已先开口道:“我没事,不用去找虞大夫,过两日就好了。”
然后,竟对她们下了逐客令,说着自己很累,想睡会儿。
英子与她相处了三年,一眼便瞧出了她有心事,却碍于秋离姑娘在场,不好当场问她。所以,也只是点头,跟着秋离一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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