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嘴笑了出来,只觉这幽暗的戏园都变得无比明朗。小浮好奇地看着她,台下的戏正唱到生离死别,小姐自顾自贴着门,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最后变成了乐不可支,“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颜霁摆了摆手,翩然坐下。对面的翊伦正对云泽滔滔不绝,大献殷勤。乔轩羽进了包厢,他才讪讪地住了口,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最终落在台上。
散戏后回到府中,檐下的灯笼已经亮起,暖意融融照亮前路。徐敬迎了出来,好像见到了救星,“王妃回来了。”
“怎么了?”颜霁看到他欲言又止。
“王爷还没换药呢,要劳动王妃……”徐敬有些惭愧,一直是王妃服侍王爷,今天王妃出去听戏,下人们端着药去了好几次,都被清裕王拒之门外。
“我换了衣服就来。”颜霁应了,看着誉彻亮着灯的书房,他现在是恃伤而骄,越来越刁钻挑剔了。
回到房间,小浮伺候她更衣,颜霁心不在焉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繁琐的华服褪去后,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单薄而柔弱。皇室里每个人都是这样,用精致的衣装烘衬地位,遗忘自己的平凡。
“那块木头呢?”她回头问小浮。
“已经成粉了,我放在胭脂匣里。”小浮得意地走过去,那天把这危险的粉末扫起来,费了她跟阿寂不少功夫。她打开梳妆台上的小匣子,拿出一个木盒,“说是眉粉,没人会发现的。”
颜霁小心地捧过,抚摸着冰凉的盒子,谁会想到这里面藏着不灭的火种,足以烧毁人的前世今生。她可以抛下一切吗?颜霁心乱如麻,将盒子放在桌上,匆匆走了出去。
药水荡漾着,散发出醇苦的香气,颜霁穿过长廊来到书房外,敲了敲门。
“进来。”誉彻的声音中透着安静。
她接过仆人的托盘,走了进去。
“你回来了。”他从书中抬起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
“怎么不让人给你换药。”颜霁将托盘放在桌上,随口淡淡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手臂就保不住了。”
她又犯了他的忌讳,提起伤病,还毒舌地连累到他整条手臂。誉彻静静地坐着,也不还口。这次他受伤,下人们请郎中开外敷的药,都不敢当面请示誉彻,只能交给王妃。
颜霁拿洁净的手巾沾了药水,等着他宽衣。誉彻站起身,两人近在咫尺,他当着她的面解开衣带,动作优雅而慵懒,露出结实的胸膛,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颜霁的目光只落在他的肩头,别的一概视而不见。她的毛巾还没有触到他,便被拥入怀中。
“别动。”颜霁语气中不由透出担忧,他肩头伤了筋骨,郎中说整条手臂都不可大动。
誉彻嗯了一声,下巴抵上她的秀发,一动不动。颜霁无奈地任他抱着,擦拭那道愈合不久的伤口。红色的疤痕依然狰狞,辛辣的药水涂上去,誉彻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你轻点。”他像个怕疼的小孩。
“不按时上药,以后有你痛的。”颜霁手下放轻了些。
“那你要按时回来。”
颜霁手微微一滞,无以对答。心里涌上莫名的难过,此情此景如同诀别,她淡淡地说:“可我要是回晚了呢?”
“我会一直病下去。”这样任性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反而多了几许沉重。颜霁擦完了伤口,无力地抵着他的胸膛,默不作声。这短短的片刻,已让她太过疲惫。
三日后天气格外晴朗,誉彻上朝前,颜霁与他共用早膳,“今天身体不适,晚上太子宫中的宴会,我就不去了。”
誉彻闻言,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这份关切让颜霁微微一躲,他的手还是落在她头上,“脸色这么差,不是风寒就好。”
“代我向太子道歉。”颜霁垂下眼帘,在誉彻面前说谎,她越来越不能心安理得,他却越来越容易相信。
“好好休息。”誉彻嘱咐了一句,便不再多问。
傍晚时分,空气里所剩无几的潮湿冷了下来,凝成青霜,铺在路上。寒风变得干涩,如锋利的刀割在身上,无孔不入。
室内却温暖如春,颜霁坐在翔聚楼的雅室里,要了一壶酒,浸在小火煨热的水中。上次阿寂放走她,就算从王爷的眼线成了她的心腹,这次出府不用再防备阿寂,顺利了许多。
她侧耳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期待又害怕。她该怎么说,自己选择留下,只是想陪誉彻度过最艰难的日子。可乔轩羽会相信吗,会等她吗?
上次她去救誉彻,就已经让他们之间生隙,这次……颜霁叹了口气,等一切好起来她就离开,她一定和他离开。
天边的晚霞渐渐冷却,冬季的夜如一滴墨落在水中,眨眼便弥漫成一片,浓郁起来。颜霁托着腮,打开窗望着楼下来往的行人,大多是步伐匆匆,归家心切。他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以往他从未失过约,有什么事能把他拦住呢?
炉中的火渐渐微弱下去,微滚的水在寂静的空气里鸣响,翔聚楼里的客人逐个离开,最后只剩雅室里面亮着灯光。小二收拾着桌椅,今天的生意就算结束,他搓着手歉然地通知颜霁,“夫人,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
“我再买半个时辰。”颜霁拿出银两放在桌上,求小二通融。
小二眼睛一亮,收起银子笑道:“也好,小的同掌柜的说说,就半个时辰。”
颜霁看着他欢天喜地跑下楼去,疲惫地靠在椅上,本来还想等他来了好好教训一顿,现在她只希望他能在这半个时辰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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