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一愣，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唯有阿寂和小浮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个过去打开了大门，一个上前帮手。
“以后每天给这里送一斗米，直到瘟疫结束。”颜霁转头吩咐管家，管家弯腰称是，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发呆的人，“还愣什么，帮忙啊。”
几个女人没想到王妃没有怪罪，反而坏事变好事，兴高采烈地爬起来，对外面的人喊道：“都进来吧，王妃来给你们送粥了！”一时每个人愁苦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希望，翊章王妃亲自来此，看来王府没有对他们置之不理，他们也再不用发愁下一顿饭了。
从此王府出钱，为流离失所的难民提供热粥，没有动用官家的一分钱。翊章王妃在街上施粥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百姓们把她当成菩萨一般的人物，甚至说王爷和王妃是上天派来的救星，恒州人开始齐心协力，有盈余的家户都打开了门，让流落街头的人可以讨到一碗饭吃。
当地的官员们也纷纷出钱，夫人们效仿王妃到粥铺帮忙，一场瘟疫没有击垮这座城池，反而让官员百姓们凝聚起来。
“谢谢王妃。”又一个人捧着碗连声道谢，颜霁扶着腰，站久了背有些酸痛，肚子里的小家伙今天十分安静，似乎也知道她这个当娘的正忙。
下一个人走了上来，抬起脏兮兮的脸，一双眸子如黑夜中的猫，凌厉而凉薄。
“绢儿？”一旁帮手的猴儿不由叫了一声，颜霁的勺子顿了顿，将粥倒进她缺了口的碗里。那天翊玄向她解释清楚后，她便吩咐管家将绢儿遣出了王府。
“王妃真是大善人。”绢儿嘴角感激地一翘，声音中带着讽刺，目光好像锋利的刀子，能在人身上划开口子。阿寂不由上前一步，眸光阴沉了下去。颜霁伸手拦住她，一言不发。
绢儿的眼神让她想起几年前的自己，那时候她的爱恨也如此分明，只不过她恨得被动，恨得无可奈何，而绢儿的境地，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翊玄既然不同意纳妾，她也不会在身边留下祸患。赶她出府，颜霁并无愧疚。
“王爷？”这时人群一阵骚动，纷纷闪开了一条路，前面的人也忘记了打粥，转头看向身后。只见翊玄披着墨色大氅，风尘仆仆地踏雪而来。
算来已有五天不见，他瘦了些许，不过面具后的目光还是那么炯然，高大的身影让周围的人都失去了颜色。绢儿直直地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却被涌上来的人挤到了后面。
他走到她的面前，挡住了身后的阳光，隐隐可见他下颌上生出的胡茬。颜霁想屈膝福身，却被他伸手托住。近在咫尺的沉默，他望着她，才发现五天已经太长，这份思念不知该从何说起。
“主人休息一会儿吧。”一旁的猴儿拿过颜霁手中的木勺，替她盛了起来。众人又恢复了忙碌，在他们眼里，翊玄从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颜霁看了看排长队的难民，没有说什么。翊玄扶着她走进里屋，轻轻一按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椅上，“让我看看你。”他声音低沉，目光在她脸上转过，好像已分别了千万年。
不知为什么，颜霁没有避开。他手背抚过她额头上的微汗，眸中溢着的是赞赏，是相濡以沫的感激，“刚刚看到你，美得让人窒息。”
这样温柔的话语从他的口中道出，好像大雪无声落下，冰冷也可以雕刻出最动人的美丽。颜霁不由转开头去，此刻反而无法再直视他的目光。
“有没有想我？”翊玄俯身耳语，温热的呼吸她耳边徘徊。他紧张又期待地注视着她的神色，想从中找到思念的蛛丝马迹。
颜霁皱起了眉头，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目光落在某处虚无，好像根本就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翊玄等不到回答，以为她没听见，“你有没……”
“又痛了。”颜霁咬住唇，脸色变得苍白。腹中一阵阵绞痛传来，让她浑身痉挛，这感觉原来也有过，可总是一会儿就消失了，这次却愈演愈烈。
翊玄猛地直起身，呆了片刻，“来人。”他看到汗珠从颜霁的额上沁了出来，不由提高了声音，“来人！”
谁也不曾想到，颜霁的产期提前。这间狭小的木屋成了临时产房，郎中产婆匆匆赶来，女人们帮着烧水准备，拉起了布帘。
颜霁痛苦地躺在床上，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她听说生孩子很痛，可不知道会这么痛，身体好像被慢慢剪开，每一下都血肉模糊，拖着她坠入深渊，魂魄被片片撕裂，飞升出窍。
“她怎么样？还要多久？”翊玄紧紧握着她的手，看她越来越虚弱，恨不得能替她受罪。
“王爷莫急。”产婆专注地为颜霁按摩着，从没见过这么急的父亲，简直如临大敌。
“你出去……”颜霁在喘息的间隙挣扎着，他们脱了她的衣服，她一定狼狈得面目扭曲，这一切她都不想他看到。自己已经被他侵占得片甲不留，她不想连最后的脆弱都呈现在他面前。
“请王爷回避。”产婆也如是说道，生孩子要见血光，向来被认为不吉。
“我不走。”翊玄跪在床头，关切地看着颜霁，如一块顽固的岩石，任风雨侵袭，岿然不动。
产婆们面面相觑，事态紧急，也无心再去理会他。颜霁痛得眼前一片花白，泪水不知不觉就浸湿了枕头，时间过得无比缓慢，产婆有力的手在她要腹上推拿，“王妃，开始用力！”
颜霁死死咬着牙，嘴里泛起血腥的味道，可是她疼得七荤八素，根本使不上力气。这孩子怎么还不出来，难道要把她痛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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