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寂被她说得想起了往事，冷冷的小脸上不由也泛起涩然的笑，可她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又皱起了眉头，“主人千万不可玉石俱焚。”当初和云泽公主赛马，颜霁为了赢故意从马上跌了下来，差点没命。

　　“不会的。”颜霁转过头望着天上，冬天的夜幕显得分外遥远，星子也格外稀疏，哪一颗是娘亲，哪一颗是乔轩羽？他们一定都在看着她，守护着她。

　　“今后的路还长着呢。”颜霁喃喃地说道，她会好好活着，带着对他们的思念，将他们的生命延续下去。

　　第二天早朝，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翊皇正式宣布退位，成为太上皇。太子翊伦继位，当晚举行宴会与百官欢庆，元月将进行登基大典。

　　皇宫上方的夜空中，焰火轰然绽放，照亮了盛世繁华，零落星如雨。悠扬典雅的乐声随风飘出，吟唱着宫中的升平欢欣，歌颂着又一个新的纪元。家家户户亮起明灯，竟比上元节还要密集明亮，将京城照得如同白昼，普天同庆。

　　“众将听令！今夜我等杀入京城，推翻昏君，辅佐翊章王！”京外，长风四起，向子晟策骏马从整装待发的将士前飞驰而过，传着号令，意气风发。过了今晚，他就是持颠扶危的功臣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也将恩泽子孙万代。

　　“辅佐翊章王！”威武的将军们振臂高呼，响彻山野。震得数百步开外的土地也隐隐地摇晃，山丘上一匹马儿不由烦躁地踏了几步。

　　如钩的残月下，一骑立于猎猎风中，马上之人黑纱蒙面，冷冷注视着远处的群情振奋，举起了手中的弩箭，瞄准居中之人，拉紧了牛筋弓弦。

　　“王爷，请传令吧！”向子晟奔到翊玄马前，迫不及待地拱手请缨。王爷亲自出宫到此，时间紧迫，久了宫中必定生疑。

　　翊玄立马执剑，锐利的目光扫过军士，他周身都笼罩着一种孤冷的光华，拒人千里，又让人渴望着靠近。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不说话就能让人臣服，不发怒就能让人惧怕，翊章王便是如此。

　　“好。”他薄唇一动，眸中杀机骤现。玄冰剑铿然出鞘，所有人还未眨眼，便立见血光。

　　向子晟端坐在马上，眸中的熊熊野心来不及熄灭，项上鲜血却登时涌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翊章王，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成为他的剑下之鬼。可是他已无法出声，死不瞑目的尸首轰然跌落。

　　玄冰剑上，一道鲜血蜿蜒流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场突变还未开始，便已结束，血腥才刚刚弥漫开来。

　　“所有大军由本王统帅，没有号令，不得妄动！”翊玄左手举起了兵符，月光凝成青霜，镀在鱼形的虎符之上，铸成至高无上的威严。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违抗。

　　“我们是向家的兵，誓死效忠向氏！”南方的一支军队骚动了起来，为首的将领拔出剑来。他们是向子晟的亲兵，大部分都是向家人。

　　“胆敢造反者，格杀勿论！”翊玄大喝一声，中气将他的声音传出很远，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邬氏率领翊章王的军队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任何一个敢反叛的人。

　　“我们有三十万人马，怕什么！”三十万大军中，唯有向家军死不从命。皇室早有心除掉外戚，此事人尽皆知，可万万没料到的是，太子和翊章王的反目竟是假象，骗向家兴兵造反，既让翊章王重掌了兵权，又给皇室根除向家的理由。

　　此刻若是放弃抵抗，就是放弃了最后的希望，“冲进京城，救出妻儿要紧！”所有人都拼了命，不顾一切地向围剿的军队冲了过去。

　　“杀！”翊玄长剑一挥，精锐的骑兵如洪水般奔涌而来，和向家军混战成一团。护龙卫的将领们犹豫不决，此刻若是按兵不动，向家一被铲除，恐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了，毕竟他们也参与了起兵造反。可若是加入混战，看来翊章王早有准备，只怕胜算极微。

　　“皇上有旨，剿杀向家军者，论功行赏，既往不咎！”翊玄从怀中拿出黄绫圣旨，沉着地注视着众人，他胯下的黑色骏马精神百倍地来回踱着，丝毫不畏惧眼前的混战，反而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

　　“效忠皇上！”一个中年将军率先响应，既然有皇上金口玉言的承诺，其他人也不甘落后，也纷纷表示忠心，“护龙卫唯皇命是从！”

　　一场混战就此变成了对向氏的围剿，寒风呖呖，马鸣啾啾，在这新年的夜晚，城中悠然入梦的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城外血腥的厮杀正在进行。

　　山丘上的马儿不耐地打了个响鼻，马上的人左目微阖，额上却已渗出冷汗。翊章王仗剑指挥，无数人从他前面交叠跑过，密不透风。弩箭一次又一次地瞄准，却被乱军一次又一次地冲散。

　　坚韧的牛筋弦吱吱作响，将紧绷的空气拉到了最满。紧皱的眉头下，长长的睫毛忽然一颤，短小的弩箭瞬间破空而出，力道精准，不迟不早，从几重人墙中层层穿过，直刺翊玄的胸膛。

　　只见他身形一僵，好像被微风吹过，只微微晃了晃，依旧稳稳地坐着。黑纱上的明眸眯起，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他究竟受伤了没有。弓弦还兀自颤动着，可机会只有一次，弩箭就算没有射中，也一定会被发现，必须收手。缰绳一紧，马儿慢慢转身下了山丘，一袭黑影就这样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深夜的永乐宫中，觥筹交错，太上皇已回去休息，新君和群臣把酒言欢。大殿下绝世的舞姬长袖飘摆，秋波含情，频频望向年轻的皇帝，未饮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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