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十六哥哥。”
那缕如诉箫音倏忽飘来,在耳畔幽幽回响不绝。长久的沉默倾听之后,就像疲惫了需要温暖怀抱的孩子一样,慕幽公主如梦呓般呼唤,轻声喃喃道:“十六哥哥……”
华美小楼上,十九岁少年一袭青衣寥落,在天风中翻飞不定,如同层层涌动的欲雨云。
风吹衣袂飘摇,他丝毫不觉,只是遥遥注视着远处那一行逐渐远去变小的车队,眼神沉静孤高,似飘然出尘。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他一直注视着缓缓西行的千乘万骑,凭栏吹着玉箫,一言不发。
“十六殿下。”寂寞凄伤的箫音中,一个女子在轻声唤他。
他停住了箫。
“涧鹂。”萧曲被打断,绮里终南缓缓回头,看向那个静默伫立在他身后的女子,浅浅微笑道,“是你。”
“是。”涧鹂轻轻点头,走到他面前,与他一同俯视灞陵下熙熙攘攘的送别人群,“十六殿下,公主殿下已经走了,你还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那个暌违已久的恭敬称呼从她口中说出,青衣少年一怔,只愣看着那个年长于己的女子,一时间没有说话。
“错了,我不是什么‘十六殿下’。”末了唇角勾出一抹疏离表情,他仅仅这样回答她,“你叫错了人——那个所谓的‘十六殿下’早已经死在未央宫高墙里了,我是太史令终南。”
“那么好罢,太史令大人。”涧鹂淡淡一笑,却不松口,“既然你已不再是那个‘死在未央宫高墙里’的‘十六殿下’,今日公主殿下出嫁塞外就与你了无关系了。太史令大人不随皇上及众位大人入灞陵相送,又为何要在此吹箫引赠,送她最后一程?”
仿佛是惊讶于这个独处深宫十几年女子的聪明犀利,绮里终南侧目看了她片刻,最终也微笑起来。
“无他,心绪使然而已。”他收起了手中的玉箫,道,“人心的力量是如你我之辈无法抵挡的强大,不是么?”
“我明白了。”她恍然,点头微笑,“原来,即使十六殿下早已看破人间一切虚妄,也无法参透‘情’这最后一层障碍啊……你抛弃一切荣华,独离庙堂之高而孤走江湖之远,辗转游历了九州四海,但是因为仍对血亲至爱有所牵念,最后才会回到帝都来罢。若不是这样,大丈夫当以四海为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大楚千里国土如此辽阔,天南地北皆可容身,十六殿下又何以一定要返回长安旧地呢?”
“是的。尽管我看透一切浮云虚妄,仍是无法舍弃阿阑。”青衣少年听着来往萧萧风声,沉吟间有些感慨,“毕竟她是我唯一的亲妹妹啊……我从小时起便一直爱她护她,终日以她为念。不论日后我走到了哪里,庙堂之高抑或江湖之远,这些都是无法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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