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景流觞的声音在玄衣耳边轻轻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件白色的狐裘,顺势披在了玄衣的身上,“天冷了,注意别着凉,这是京都织造司新出的式样,用北方瞿罗族进贡的雪狐毛所制,每个皇子和公主都有一件,皇后娘娘也赏了我一件,我就定做给你了,挺合身的。”
雪白的狐裘披在玄衣的身上,衬得她肌肤更是白皙,景流觞为她系着领口的带子,指尖掠过柔软的耳垂,耳上坠着的珍珠琥珀轻轻摇晃,晃得景流觞的心也跟着一颤,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萦绕不散。
“玄衣!”他喉节动了动,低喃一声,收起了脸上温暖的笑容,俊脸在玄衣的眼中放大,缓缓垂下。那如玉的容颜带着蛊惑,令玄衣一时之间忘了反抗,轻轻的一个吻,带着景流觞热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唇角。
景流觞觉得自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几天几夜的路人,在要绝望的关头终于找到了一汪清泉,心中的干渴一下得到了缓解,一股陌生的颤栗划过心尖,血流加速,在体内奔腾,狂嚣着寻找着出口,身体的某个地方在起着变化。
虽然非常渴望眼前娇嫩尤如花瓣的唇,景流觞却不得不放弃,他退了一步,轻咳了两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异样。他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却因这一个浅浅的吻就失了态,眼前的女子身上有着一种魔力,只一眼就让他甘愿沉沦,这份情比当年对慕容欣的还要狂热,还要激烈。他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会成如今这般状况,在她冒充南紫宁的时候就该要了她,省得他如今还要强自压抑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气氛也令玄衣觉得尴尬,她移开了两步,转头看向前方,一片雪花轻盈地打了个旋儿,落到地上瞬忽融化。
“哦,下雪了!”玄衣轻声说道。身后忽然一暗,景流觞撑开了一把油纸梅花伞,为她挡住了落下的雪花。
“外面冷,回屋吧,若云也来了,嚷嚷着要见你。”景流觞说道。
玄衣回头,深邃幽暗的眸子对上了景流觞的眼,眉梢轻挑,绽放一抹诱人的笑靥:“我们去带金不换来陪若云玩好不好?”
景流觞一眨不眨地盯着玄衣,似被蛊惑般点了点头:“好!”
“那就快些走吧!”玄衣咯咯笑着握住了他的手,双手交握,景流觞全身的感触都集中到了相握的指尖上,父亲曾经的叮嘱全然被他忘在了脑后。他带着玄衣向西北角的小屋走去,路上几乎是半搂着她,低声细诉着要踏哪只脚,走哪个方向才不会踏上机关。玄衣一边和他说笑,一边将他的话牢牢记住。
因为下雪,金不换没有在树上,而是被景山抱到了屋中,它一会儿蹲在桌子上抓耳挠腮,一会儿在窗格上跳来跳去,没一刻安宁。见到玄衣和景流觞进来,“哧溜”地一下蹿上了屋角的横梁上,竟是再也不肯下来。
“公子,您怎么来了?”景山见景流觞携着玄衣的手进来,有些意外。
“今儿若云来了,我和玄衣想将金不换带去陪她玩耍,景叔,你看行么?”景流觞对他用的是商量的口吻,看来这个景山在景家的地位也是颇高的。
玄衣趁他二人说话,眼光迅速地在屋中扫过,这屋里不过两间屋子,里屋摆着床,显然是景山的卧室,外屋摆着几张桌椅板凳,东西简陋,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住什么。金不换会不会把东西给了景山?玄衣抬头看了看那只猴子,一对上她的眼,那探出的小脑袋“嗖”地一下缩了回去。它很狡猾,这是只聪明而又狡猾的猴子!只要抓住这个家伙,秘密就不是秘密了,不过它一见玄衣就躲,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抓住它。
“除了我和老爷,金不换向来不听其他人的话。”景山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淡淡地陈述着事实,其间的意味却不言而喻。玄衣悄悄启动法术,灵力从来没有这么随心所欲过,屋中自有灵物,一定是玄火令!金不换突然探出了头,眼珠骨碌碌地看着玄衣,好奇地打量着她。
“小猴子,下来!”玄衣背对着景流觞和景山,对金不换招了招手,目中光芒闪烁。金不换歪着小脑袋看着她,犹豫着叫唤了一声。
“玄衣姑娘,你就别费劲了,金不换向来不近生人!”他在那个“生”字上重重地咬了一下字眼。
景流觞脸色微微变了变,看着转过头的玄衣,怕她不开心。没想到玄衣一脸的笑容,她对景山说道:“是吗,大叔,那我们走吧。”她说完就向门口走去,景流觞正要迈步跟上,一个影子快如闪电,一下从他的身边闪过,拦在了玄衣跟前。
“咦?金不换看来也想和我们一道走呢!”玄衣笑着回头说道。
“金不换,过来!”景山呼喝了一声。平常极听他话的猴子却只是“吱吱”地叫了几声,伸出长臂拍了拍咧开的猴嘴,随即牵住了玄衣的手。
玄衣这时的表现像个天真的小女孩:“呀,它拉我的手呢,原来它是真的想去陪若云玩,真是只聪明的猴子!”
“景叔,既然金不换这么听话,我们可以带它走了吧!”景流觞说道,隐隐带着笑意。
景山见猴子根本不理会他的话,无奈点头:“那就听公子的,只是不要让它乱跑。”
“一会儿我们会送它回来。”景流觞看了玄衣一眼,说道。
玄衣乐滋滋地带了金不换掉头而行,景流觞随后跟上,站在她的另一边,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揽住了玄衣的肩头,顺道说了一句:“靠近些,小心雪落在肩上。”
瞥了一眼他暗自偷笑的表情,玄衣计上心头,她放缓了脚步,默念咒语,金不换蓦然尖叫一声,放开了玄衣,跳到她的肩上,尖利的爪子在景流觞手上抓了一下,留下五道血痕。
“哎呀,没事吧?”玄衣看着那只放开她的手,故作惊慌。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这猴子……”景流觞喃喃说道,瞪了金不换一眼。
“一只畜牲,范不着跟它计较,走吧。”玄衣转头偷笑,景流觞看了看怀着敌意瞪着他的金不换,再不敢将手乱放了,金不换也有趣,得意洋洋地牵着玄衣的手,对扮了个大大的鬼脸。
远远的就看到若云头套风兜,身披大红斗篷站在门边张望,她的长发前端梳成了两股小辫子,垂在肩头,双目亮晶晶地看过来,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她的斗篷上,绽开朵朵白梅。玄衣小跑着上前搂住她,嗔道:“怎地站在门外,若是冻坏了怎么办?”
若云的小手搂住了玄衣的脖子,鼻息轻轻地呼在她身上。“玄衣姐姐,我缠了好久祖母才许我过来,娘让我来跟你道别,她要带我走了。”
玄衣一惊,搂着若云的手紧了紧。慕容欣果然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带若云走,只是玄衣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轻抚着这张小小年纪就绽放出绝世风姿的容颜,确如慕容欣所说,生在这样的家庭,或许可以保她一世荣华,但要得到真正的幸福,太难了,长大后难保她不会为了家庭利益而被牺牲,跟着她的母亲离去,在广阔的天地中自由翱翔,她定能活出一番风采!
景流觞走近了,玄衣捏了捏景若云的脸蛋:“晚上我来找你。”
景若云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一下,眼里涌上一丝笑意。
景流觞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丽影,心想这两人看上去就像亲生母女,他想像着未来一家三口并肩而行的画面,脸上笑意盎然。
“若云,以后可不能叫玄衣姐姐了!”他看了玄衣一眼,她答应了亲事,不是吗?父亲的状况越来越好,过不多久,她就是他的妻!
“许她最后叫一天,以后可真叫不上了!”玄衣说道。过了今夜,景流觞将再也看不到景若云,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玄衣决定帮人帮到底。
这话听在景流觞耳中,别是一番滋味,他含情脉脉地看着玄衣,幸福溢满心间。玄衣抬头,对上苑荣有些怅然的眸子,对他点了点头,苑荣双目一亮,眉梢上挑,带着询问看着她。
玄衣一把拽过见了人就藏在她身后的的金不换:“若云,喜不喜欢?”
“哇!小猴子!”若云跳上前来,摸着金不换的头。猴儿不耐地叫唤了一声,伸出了利爪,被玄衣威胁的眼光一瞪,瞬间变得服服帖帖。它知道,面前这个姐姐惹不得!
吃过晚饭,玄衣告诉景流觞想早点睡,于是关了房间的门,等着苑荣的到来。席间她告诉了苑荣,让他晚上来接她。她倚窗坐着,不多时还真睡着了,梦里瞧见了青山绿水,她和筠手拉着手在碧草如茵的湖边奔跑,一个美丽的蝴蝶风筝被两人放得老高。筠说:“你就是那只蝴蝶。”玄衣说:“那我飞得那么高,你可抓不住我了!”阳光下筠笑得灿然,他举起手中的线轴:“没事,不管你飞得有多高多远,线总在我手中抓着!”忽然一阵风过,线头继了,蝴蝶风筝脱了线,消失在云端。筠的表情有些怔忡,玄衣上前搂住他,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放心,我不是那只风筝,不用线拴着,我直接将心放在你这儿了,不管我到了哪里,心在你这里,总是会回来的。”
“笃笃”,窗户被轻轻扣了两下,玄衣惊醒。打开窗,苑荣带着一身寒气立在窗外,低声说道:“走吧,她们等着你。”
玄衣点了点头,伸出手去,苑荣将她一把抱出窗外,再将窗户轻轻掩上。玄衣十指纤纤,在空中划了个复杂的图案。
“这是什么?”苑荣低声问道。
“为防万一,结个结界,外人自不会进屋打扰。”玄衣说道。
苑荣惊奇地看着她操作,心底忽然记起她姓巫,在这个世界,姓巫的都不是普通人。
路上玄衣靠在苑荣怀中,他带着她御风而行。玄衣想到刚才那个梦,一切历历在目,就像真实发生的事一样,可是筠和她从来没有放过风筝,在她的记忆里,筠从来没有担心过她会离开,反倒是自己,总提心筠会离她而去。
“想什么呢?”苑荣放下她,为她拢了拢风帽。他们已经出了重楼,来到了景若云住地方。
玄衣摇了摇头:“你快去把若云带出来吧,她娘一定等得急了。”
苑荣欲言又止,微叹了口气,依言而去。玄衣知道,他一直觉得带走若云不大妥当,不过玄衣的意见和慕容欣相同,就是女儿跟着娘好些,他只得听她的。
苑荣想,他前半辈子感着景家的恩情,为景家而活,景老夫人,景国舅,甚至景流觞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这一切如今却悄悄改变了,只因这个叫巫玄衣的女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在苑荣心中胜过了景家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景言德说了那番话后,他在景家更加呆得不自然,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是景言德的亲生儿子,是景流觞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不相信。景言德却告诉他,他身上的玉佩,原本是他的,当年认识苑荣的娘时送给了她,他们曾说过如果生了孩子,不管男女,都叫景荣,所以娘在玉佩上刻了个“荣”字,景言德和娘成了亲的,只是因故失散了,他找了多年,却只找到苑荣。为什么会这样,苑荣很矛盾,景老夫人对此事一点也不知情,她对自己真的很好,如果知道自己是丈夫的私生子,她会怎样?苑荣不敢想像。他记忆中的父亲是被世人称为毒王的苑岚轩,他虽然长得不似景言德那般风流倜傥,却对母亲和自己极好,小时候苑荣总骑在他的脖子上,他对他说:“儿子,你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哪怕现在咱们没有,只要你想要,爹爹总有办法给你找来。”
爹,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一家团聚!苑荣在心底说道。他心口一疼,伸手捂紧了前胸,摸到了贴身配戴的玉佩,他伸手进去,将它一把扯下,紧紧地攥在手心,玉石坚硬,硌得手生疼。
景若云被苑荣带了出来,和玄衣汇合,一起来到慕容欣的院子。苑荣背着玄衣,抱着景若云,刚放下景若云,玄衣在身后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后面有人!”
苑荣一惊,是什么高手,他居然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咚”地一声,两人还没来得及交换意见,林惟书从墙外跳了进来,落在地上。
“玄衣,你躲了我好久了,今天终于给我抓到了,哈哈哈。”
“是你一直跟在我们背后?”玄衣问道。
“是啊是啊,你们三个在玩什么?我也想出来,怕你赶我回去!”林惟书转了转眼珠,小心地说道。
玄衣笑着看了看苑荣:“可惜!早知道后面有这家伙跟着,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苑荣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心中,巴不得多来几回这样的辛苦。
慕容欣听到动静前来,对玄衣和苑荣道了个深深的万福,连连称谢。
“咱们进屋去再说吧!”玄衣说道。
“他……”慕容欣指了指林惟书。
“不碍事!”玄衣摇了摇头,拉着林惟书一道进屋。她让林惟书坐下,不过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林惟书便靠在案上,轻轻阖上了双眼。
“苑大哥,把他抱到床上去吧。”玄衣对苑荣说道。
苑荣应了一声,将林惟书抱走了,慕容欣虽不是第一见见到玄衣使出灵力,但是依然张大了嘴,呆怔不语。
“娘,我告诉过你,玄衣姐姐是仙女,现在你看到了,我没说错吧。”景若云得意地拉着慕容欣的手摇晃,让她回过神来。
“不报仇了?”玄衣笑了笑,拉着慕容欣的手走过一边,轻声问道。
“不报了!”她说道,“怨怨相报何时了,上天怜我,让我遇到了你,我现在和以前并没什么区别,何不放下!只想着报仇,这些年亏欠女儿太多,现在我想开了,生命那么宝贵,何苦为了一个仇恨而浪费,我要带着若云,过回以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能这样想最好,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能够远离仇恨,生活也能开心些。”玄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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