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太子爷在熊熊中与凌姿惠共赴云雨,而距离主院甚远的偏院中,太子妃却彻夜难眠。
她回了院子后,就把自己锁在屋里,又是摔又是砸的,把屋里所有能听响的东西,都摔了个遍。屋里陪着的老嬷嬷等她摔够了,撒了气,才上前宽慰道:“太子妃,您这又是何苦呢?别自己气坏了身子,太子爷那是醉了,又有些心里不爽快,才会……”
“奶娘,我不是气他不理我,我只是……我恨我自己,明明最讨厌那些缠着他的莺莺燕燕,现在却亲手给他送上一位,还送到了他的床上!”太子妃咬着牙根,绞着手中丝帕,估计是把它当作了谁的脖子,想要活活拧断。
若不是父亲从边关听到那种话,她又何苦与苏氏做这种交易?什么“得妖女者,得半壁江山”,现在想来,说不定是那贱蹄子,为了回京攀附权贵,抬高身价,放出去的谣言。只是,今晚宫宴上,那尧王、慕容世子,甚至皇上都在维护她,叫她又不得不去相信这个谣传的真实性。
不禁,心中更加嫉妒、记恨那凌姿涵,谁让她连面都没露,就抢尽了她的风头!不仅如此,还因为那小贱蹄子,她平白的挨了太子爷顿骂,还被罚闭门思过。
“太子妃您多虑了,那妖女不过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由您的调教,她还敢蹦跶上天不成?她是妖,您啊,就是专门收这种魅惑人心的小妖精的女菩萨!”老嬷嬷溜须拍马的说了一番,抬高太子妃,踩低凌姿涵,却丝毫不敢怠慢的看着太子妃的脸色,深怕说错了什么惹她一顿火气。
太子妃抖了下手帕,轻哼了声,眼底射出一抹阴鸷的寒光,嘴角僵硬的勾着,那要笑不笑的神情,令她原本还算姣好的五官都有点扭曲了,反倒显得丑陋。
想了想,她擦了眼角溢出的妒恨的泪珠,转眸看了眼老嬷嬷,对她说:“奶娘,你说得对,我是天子的儿媳妇,将来的皇后。区区一个魅惑人心的小妖精,哪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对对对,我的小祖宗,您能这样想就太好了,阿弥陀佛哦。”老嬷嬷站到太子妃身后,给她揉着肩膀,继续出谋划策道:“今日这事儿看来是成了,若是日后,您真看那妖女不爽快,咱们就变着法儿的折腾她。这深宅里头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妖精的魂!”
“对,她就是个勾引人的妖精。不过,我们暂时还不能动她,得先从她身上找到那个传言的缺口……”想了想,她转脸看向身后的满脸褶子,笑的无比阴森,却又极力谄媚的老嬷嬷,低声道:“奶娘,你明儿帮我带封信给我爹,让他再叫人去各处边关打听打听。切记要越详细越好!”
说着,她握紧了拳头,脸上阴鸷更胜,手上一用力,拿手帕却从中间被生生扯成了两截,从中抽下的几缕极细的丝绢,颤抖着飘到地上,而太子妃的脸上却露出了快意的狰狞笑容,咬牙狠狠道:“区区一个妖女也敢和本妃斗!过了今晚,我倒要看看,谁还把她这种残花败柳,放在眼中!”
老嬷嬷随声附和,同时露出阴险的笑容。
就在这狼狈为奸的主仆,还打着如意算盘乐呵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院子里各房侧室、妾室的声音,嘈杂的很。就在太子妃疑惑时,门外传来守门丫鬟的声音:“太子妃娘娘,不好了,主院走水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太子妃忽然站起,也不顾什么闭门思过的禁足命令了,伸手扶了扶有些倾斜的发髻,就朝门口走去。
一旁的嬷嬷赶忙紧随而上,替她大开门,等太子妃出了门,她就抓着前来报信的小厮询问了一番。
太子妃一听太子还在里头,立刻就方寸大乱,那顾得上什么太子妃的凤仪,伸手狠狠地推开迎上前来想要借机奚落她的侧妃,沉声低吼:“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本妃跟上来,去正院看看!”
仗着自己是太子妃的奶娘,就觉得自己是府中半个主子的嬷嬷也不把那些姬妾放在眼中,跟在太子妃后头狐假虎威的呼和一番,就把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院外的护院家丁都叫上了,只是他们随着去救火,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路正院行去。
据说,瑞逸放火的时候,很“不小心”的打碎了一个油灯罐子,让火一瞬蔓延,把屋子就给点了。刚巧,今晚天干气躁,正是个合适纵火的好天气。但这种种“巧合”,都比不过在主院正房烧起来后,突然刮起的阵阵疾风来的诡异。
大概天都看不下去,想要惩罚太子府里的人吧!
大风令火烧的更旺了,点燃了整个主院,甚至还有往其他院子蔓延的迹象。火红的火苗在众人努力的扑救下,依旧没有消停的趋势,反而烧得更高了。
几个管事的指挥着众人救火,大总管则带着几位武功高强的护院,命人往他们身上泼了几盆冷水后,就冲入大火中。反复几次,才就出了已经陷入昏迷的太子爷,及找到时,还被太子压在身下的,“脸皮”破破烂烂的光裸女人。
而凌姿涵他们,早已离开了主院。
只是他们点的这把火,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太子府所有的人不说,就连九门提督都带着人赶了过来。若只是瑞逸一个人,要避开这些耳目,来往这府中十趟也不会被发现,可现在还带着凌姿涵,事情就变得有点麻烦了。
躲在一处偏僻的院落里,凌姿涵看着那边熊熊燃烧的火舌,却见院门前快步走过一行人,为首的那个被众人簇拥着,衣衫华贵,珠翠满头,却又丝丝凌乱,猜测应该是太子妃秦氏。
“你说他们不会是要去救火的吧!”凌姿涵指了下那群人,眼底划过一道蔑意。
“嗤,怕是要引火烧身。”瑞逸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话语中含着层深意。
等那群人走过去,凌姿涵和瑞逸走出院子,绕过从外院赶往主院的护卫队,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迎上了一队家丁,眼神特别好的凌姿涵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那个,就是和阿靖接头的。
“你……妖妖妖……”撞了个正着的家丁,显然认出了凌姿涵,但他因为刚才做了亏心事,现在又撞见了“鬼”,所以妖妖妖了半天,还是没说出话来。
一袭黑衣的凌姿涵,漠然的走近那个家丁,一双比火光还耀眼的血眸闪烁着淡淡邪恶,轻蔑的扫了眼,嘴角勾起勾魂摄心的妖魅,“你认得我?”
那家丁惊恐的哆嗦了下,声音破碎的说:“不,不不……不可能!”
“看见了,就得死!”绝美的笑容璀璨犹如一道催命符,凌姿涵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寒,身形犹如鬼魅的一闪,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两根通半臂长的通身乌黑的浮萍拐。玄色身影融入夜色中,忽然闪出,一招回头望月,左撩右打,只听铁器撞击硬物的声音传来,在她身形回落时,那个小头目已经口吐鲜血的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四周骤然间安静了,紧随在那头目身后的几个家丁,看着眼前人倒下,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可他们的舌头倒是比那位肥头大耳的头目要灵活,其中有人居然高呵一声“妖女”,然后几人拔腿就往外跑。紧跟着,个头最小的那个拼了命的嚎了嗓子:“来人啊,抓刺客,来人……”
末尾的字还没说出口,披着紫衫的瑞逸就闪了过去,挥剑,凌空一划,收回,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一招一式是多余的花架子。难以置信,这个男人居然连杀人,都是那么的优雅华贵,飘逸超然,看起来好似在山涧溪水潺潺的美景下舞剑,从容的斗转身形,但每一剑都透着股置人于死地的狠戾。
就那眨眨眼的功夫,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几个奴才,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功夫不赖吗!”凌姿涵眯着眼睛,赞扬了一句,心下却暗自感叹,还好自己不是这男人的敌人,否则他要杀了她,还不只是砍瓜切菜的功夫,三两下就成好几节了。
“你也不错,浮萍拐与踏雪无痕配合的天衣无缝。”并非恭维,一般女子常用的武器都是匕首、轻剑、鞭子,但她用的却是属于武术杂器械之一的浮萍拐。这浮萍拐适合近身搏击,而她却将踏雪无痕,与浮萍拐的近身招式相结合,利用踏雪无痕的速度,近身突袭。
瑞逸单手执剑,另一只则拉着她的手,手指尖摸到她手上握着的浮萍拐,“玄铁做的,难怪一击致命。”
“不止如此,我这浮萍拐是改装过的,上头另有玄机。”凌姿涵将两只拐并在一起,拿在另一只手上,任由瑞逸牵着朝前走,并不排斥,似乎压根也没在意到,还笑眯眯的说:“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虽然没了武功,但防身术还是会一点的,至少打个流氓不成问题。”
“哼,我要嫌弃你拖后腿,早抛开你走了。”轻哼了声,瑞逸揶揄了句,捉着她的手却不觉微微收紧,不想放开。
凌姿涵并没有反驳,被他握着的手也没有一丝挣扎,心下反而漾起一丝莫名的暖意与安慰。
原来有个人想保护这你,是这种感觉。
穿过一处冷寂的院子,瑞逸揽着凌姿涵的腰,带她跃上楼顶,大致看了眼,他心中就自有一番乾坤。他们大概所在的位置,从那条道最好离开,以及太子府外各处留守的士兵的大致分布,他都能估计出来。
他们沿着一条静谧的小道穿行,路上撞见的倒霉护卫、家丁,统统被护着她走在前头的瑞逸一剑解决,看那架势,砍瓜切菜都没他那么从容的。
“卿卿,那边的哨卡防卫薄弱,等下我冲过去,引开他们,你就找机会先走。”躲在一处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凌姿涵眯着眼睛朝他说的那个哨卡看了眼,嘴角微微扬起道:“不用那么麻烦,若就这几个人,用那东西刚刚好!”
昏暗中,瑞逸虽看不到她的神色,却又能感觉到她的笃定,就说:“你要用毒?”
“嗯,倒也不是什么剧毒,只是些瞌睡散,但我身上带的不多,也只够给那几个人用的。”但这只是她一直不用毒香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她是怕明日这件事会轰动朝堂,到时尧王自然而然会想到是她所为。
可现在,她不得不用了。
凌姿涵扣动了浮萍拐上的机关,一颗颗柱形的小东西从里头掉了出来。凌姿涵将那些弹丸一样的小东西紧握在手中,转脸朝瑞逸低声说:“再走近点,我们移到那个假山后头。”
瑞逸无声的点头,与她穿过那片不怎么能藏的住人的竹林,移到角门旁的假山后面,借着假山掩住了身形。但这时,一队人马急匆匆地从前头奔跑而至,凌姿涵稍稍偏身,朝那边看了眼,并不是护城军,而是府中的家丁。
就在那些家丁的头目与哨卡的头目交谈时,走在最末的家丁耳朵到很灵敏,警觉的朝假山这边看来,低声呵道:“什么人,出来!”
夜色下,那人也不确定这边到底有没有人,走到半截,脚步却停了下来。不远处的家丁也往这边看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朝呵问的家丁偏了下头:“去看看”。
最末尾的家丁壮着胆子朝假山又走近了几步。
凌姿涵听着他没有节奏性的脚步,就知道他心里是不想到这边来看的,也松了口气。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琢磨着是要把他给一棍子打死,还是给他来点瞌睡散,又或者……就在那声音渐渐近了时,凌姿涵忽然张嘴,对着眼前正饶有兴趣看着她,手却按在腰间仿佛戒备的瑞逸叫了声。
“喵呜……”
灵机一动,紧接着她轻轻踢了踢脚边的草,发出窸窣的声音,又叫了声:“喵儿……”
外头那人的脚步停了,紧跟着朝反方向折去,“管事的,那就是这猫,没别的。”那管事的朝假山方向看了一眼,也没追究,嗯了声,就招呼着自己手下的那队家丁赶往主院救火。
再看一眼,那边哨卡的人似乎也少了几个。
凌姿涵背紧贴着假山,呼了口气。夜色中,一只修长的手指却勾住了她的下颌,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醇厚性感的声音紧跟着传入耳畔:“让我看看,你什么时候变成小野猫了?”
背着光,凌姿涵虽然看不清瑞逸的神情,但她也能猜得到,他的眼睛里应该满是邪魅的促狭,嘴角的坏笑带着点不羁。轻哼一声,她甩开勾着她下巴的手,磨了磨牙:“别把猫惹急了,否则也是会咬人的!尤其咬你这种家伙!”
说完她掰过他的手,却没有在犹豫,将手上那把圆柱形的通体银白的小东西塞到他手上,对他说:“我的气力有限,上不了那么高,但你却可以。乘现在,借着夜色遮掩,你一跃而上,越高越好,然后再将手里的东西朝那些人的方向砸!狠狠地砸!”
没有再调侃她,瑞逸沉声应了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一闪身就离开了。他身法优美的腾空而起,借力跳上高墙,瞅准时机,将手中一把小物件尽数丢了出去。只见那些小东西在坠下之时化作一缕白雾,沉下时,早已变成风尘,被那些人吸入呼吸道中。
哨卡边守着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了。最后一个倒下的原本是要去通报的,但他没跑几步,就一头栽倒了地上,陷入昏沉沉的睡梦中。
此处无人再能阻拦了。
瑞逸伸臂搂住凌姿涵,几乎是将她夹在肋下,施展轻功,一溜烟的跑出好远,顺利逃出了太子府的范围。
这些年,她经历了太多次死里逃生,每次都觉得,逃出生天是种让她疲惫到浑身无力的恐惧。但这次,似乎因为瑞逸与她共同面对,她好似找到了那么点新鲜刺激的感觉,甚至觉得,活着……真的很幸福!
暗巷中,凌姿涵朝天放出一颗信号弹,通知参与行动的人,她很平安,同时也在指示他们可以展开善后工作了。
看着红色的烟花在天空中划过,凌姿涵只觉得自己的手再次被握住。
她抬眼看向瑞逸,没有缩回手,只是凝视着眼前那模糊的身形,忽然发觉,眼前是模糊的,但心间的他格外清晰。
四目相触,没有退缩,凌姿涵只想确定自己心中那份总是会跳出,有随时被理智牵扯回去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瑞逸……”
“嘘,别说话。”武功高强的瑞逸,有着比普通人强的夜视能力,虽然没神奇的和在探照灯下一样清楚,但凭着他对她的观察与接触,他是可以感觉得出,她面上的那抹迷茫,是因为她的心在动摇。
对他,她虽然放下了戒备,但还是有着种种的不确定,而现在,她却好似想要求证什么。
瑞逸弯了弯唇,捉着她的手微微紧了下说:“快到子时了。”
一怔,凌姿涵回神,轻轻地“嗯”了声。
“走吧!”
“去哪儿?”这大半夜的,他总不会放火放上瘾了吧!
“看烟花。”瑞逸淡淡的说了句,也不等她走,就伸手勾着她的腰,三步两步跃上民居,在夜色中飞檐走壁,穿行自如的再次进了西华寺。
寺中,正殿的天阶左右架着几台烟花炮,每架炮旁边都会有几个小沙弥,一个拿着火把,另外几个负责传递烟花,架炮。
当然,他们不可能在这里看人家放烟花。
瑞逸在正殿顶上稍作停留,看了下寺中戒备的情况,嘴角不觉再次勾起一抹邪肆。想来,他那个父皇应该已经知道他带着凌姿涵到了寺里,因此给他行了方便。不然,这寺里的戒备也不会比之前的还要松,就连原本守在皇家专用的西殿周围的御林军,都不知去了哪里,而最高的西华佛塔就在西殿范围内。
看着瑞逸熟门熟路的穿过寺里错落的大小庭院禅房,直径带她翻过西华寺的高墙,凌姿涵不觉伸手抓了下他的衣领。瑞逸步法顿了下,但下一刻又调整过来,借力跃上,踩着佛塔边沿的琉璃瓦,就那么轻轻巧巧地登上了佛塔顶端。
“卿卿,在这里看京城怎么样?”瑞逸与她并肩坐下,但揽在她腰间的手还是没有放开,美名其曰,怕她摔下去。
凌姿涵扫了眼佛塔下,不得不承认,在这里几乎可以看见大半个洛阳城的全貌了,有点像在城市里的最高地标性建筑物上俯瞰夜景的感觉。
但古代的夜晚比现代的繁华都市要寂静许多,哪怕是节日,可看多了霓虹闪烁的她,倒觉得这里的一番景色,比那浮华的喧嚣要美上许多。
眼下入了夏,人们睡得就完了,今天又是夏节,许多家都在等着西华寺的焰火晚会,所以俯瞰下去,西南面的民居还是灯火通明的。相比之下,东面达官贵人们的居所灯光更显辉煌,大概是因为今天宫宴的缘故,他们现在才能与家人相聚热闹一番吧。
只是这北边……
凌姿涵看着那还在燃烧的火光,可比烛火来的绚丽多了。再想想今晚的经历,她不觉偏过头说:“倒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那边我喜欢,真真是个风水宝地,一点火就来风!”说着,她眯起了眼睛,嘴角却勾着坏坏的狡黠的笑。
“嗤,那还能叫风水宝地?”说到风水宝地,应该是他的王府才对。都说那个府里住过的,最后都是帝王,而他若想要那位置,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只可惜,他对那位子并没兴趣。
“不然呢?点火就下雨,对我来说可不算是风水宝地啊!”顿了下,凌姿涵瞥了眼瑞逸,似笑非笑的弯着眼睛说:“我说,你怎么来皇家禁地和逛自己家后花园似的?”
这里本来就是他家后花园,瑞逸想着,注视着她的眼神微微一闪,却不羁的笑着说:“那是本少爷武功高强,出神入化!”
“你怎么不说你魅力无限?真真是个厚脸皮,哪有这样夸自己的!”凌姿涵揶揄了句,但想想也是,他的功夫的确是出神入化,来无影去无踪,就算刚才在守卫那么密集的太子府,他不照样带着她出来了吗!
想到这,凌姿涵转头又朝北边看了眼,由于今夜的风,火势蔓延到了大半个太子府,估计明儿这太子府是要掏钱重建了,太子爷也得搬回东宫住着了。如此一来,也算是让那府中的人,暂时回了宸帝眼皮子底下,太子妃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蹦跶了,尤其她还附赠了份礼物,现在应该已经摆在了太子妃的房里……
“牙尖嘴利的小东西。”瑞逸听出了凌姿涵的话外音,这丫头拐着弯的说他魅力无限,而那些和尚都当他是无物,既然是无物又何来魅力?但他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顿了下,朝若有所思的凌姿涵看了眼,握着她腰肢的手轻轻捏了下,低笑着在她耳边吹着气说:“我可没说自己魅力无限,这可是卿卿说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卿卿觉得我很有……魅力,嗯?”
暧昧的尾音收住,是个略带玩味的上扬音调。颊边,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令她半瞋着的眸子猛地颤了下。
转脸,他的唇轻轻蹭过她的耳垂、脸颊,那湿热温软的触感,像是撩人的火源,轻轻掠过,却留下了那种火热感,她的脸腾地就红了。
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就差着分毫,而她似乎只要微微扬起下颌,稍稍偏下头,在嘟起嘴巴,就会碰到他微抿着的红润诱人的唇瓣。
“砰砰砰……”
连着几声轰响,伴随着正殿大钟的敲响,子时到来,新的一天,悄然开始。夜幕下,五彩烟花齐放,照亮了半边天空,大有“空中捧出百丝灯,神女新妆五彩明”的秀美娟丽,更有蛟龙游长空,御剑舞洞庭的壮观盛大。
各色烟花变幻莫测,在这样难得的美景下,凌姿涵却与瑞逸保持着那个暧昧的姿势,僵持着,谁也没有动。
温热的呼吸在彼此间那狭小的空间游走,凌姿涵几乎是僵住了,一颗心随着烟花腾空的速度,怦怦、怦怦的不停的跳着。她纯粹的眸光凝视着他比夜色还深的眸子,仿佛想要看穿他的心底,但在那烟火照亮的瞬间,她看见的却是自己的影子,是她血亮如火的眼眸。
眸光浅浅游离,缓缓垂眸,看向他近在眼前的唇瓣,凌姿涵的心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她想要证实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那是个非常强烈的愿望。
一刹,她做了件让瑞逸想不到的事儿。
温热的略显干燥的唇瓣轻轻贴向了他的,只一下,就飞快的离开。
凌姿涵看着出现短暂仲怔的瑞逸,惑人的红唇微微勾起,脸上微热,心中却划过一种异样的悸动。此刻的她笑的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贼贼的,坏坏的,却狡黠的可爱。
她伸手在他眼前微微晃了下:“没必要那么惊讶吧,我又没把你吃了!”
他到情愿她把他给吃了!一晃神,瑞逸从那浅浅一吻的震惊中回神,伸手捉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眸却沉了下来,捉摸不透的光影中,闪过一抹看得出的温柔。
“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
“怎么,偷了你的初吻?”
凌姿涵玩笑的说着,不想他却郑重的点了下头,不禁愕然,这古代向他这年纪的男人,大多数都当爹了,没当爹的那是极少数,而向他这种连初吻都还保存着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在她的印象中,这种凤毛麟角的稀有动物,不是品种独特,就是天生有问题……想到这儿,她不禁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我没毛病,各项功能都很好,不信,你可以试试!”瑞逸被那眼神撩拨的心神荡漾,但那个男人喜欢被女人质疑能力?他也不是个例外,没由来的有些窝火,邪笑着沉声说了句让凌姿涵面红耳赤的话。
凌姿涵无声的任由他的手覆着她的,但心中那种模糊的感觉算是明确了,对于这个男人,她是真的有点喜欢了,不,也许比喜欢的分量还要重一点。
浅浅一吻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瑞逸一直偏着脸,看着凌姿涵,很想更深的尝一尝她樱桃般甜美的唇,却又担心太急切,反倒把她逼得逃走,也就压住了欲望,没又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微微收紧了手,翘翘的嘴角藏着玩味的叹了声:“你真是个小妖精。”
“妖精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凌姿涵属于那种敢爱敢恨的人,如果她确定了一种感情,就回去面对,但前提条件是……那个人可以理解她的感情。
少顿,凌姿涵偏头看向瑞逸,仿佛谈笑般的开口,但那婉转的声音中暗藏的郑重,却让瑞逸的心微微地缩了下,原来,她和他是那样的相似。
“瑞逸,感情可以是一瞬,也可以是一辈子。”与他一起逃离太子府时,凌姿涵突然想通了一个道理,虽说她不确定那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种下的,虽然很浅,还在萌发,但她却想和他说明白,她不会逃避。而且,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还不错,虽然他的性格恶劣了点,嘴巴坏了点,长的妖孽了点,但他还有许多有点,比如那细微之处的关怀,比如他的办事能力,比如他在男女情爱上的洁净。
瑞逸微微顿了下,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我可以确定,自己对你有好感,而且并不排斥你,虽然这种感觉还很浅……”
对上她略微迟疑的眸光,瑞逸却扬起了嘴角,笑着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一辈子算不算长?瑞逸想起白天时,父皇去府中找他时,问他的话。问他是真心喜欢,还是看上了她背后的家势。他当时的回答,出自真心……“是吸引,她总能吸引我的目光,渐渐有了些情愫。而且她的家势,我不屑,我只要她这个人。哪怕有一天,她家大厦倾塌,我也会护她周全!”
“我很小气,不接受三妻四妾的婚姻制度;我有洁癖,不准许丈夫花天酒地,哪怕是逢场作戏;我没耐心,不会死心塌地苦守深闺的等着一个男人回家,只为他多看我一眼。我要的是一夫一妻,忠贞不渝。我不需要躲在男人的背后,我要与他比肩而立,荣辱与共!”
这番豪言壮语,放在这个时代,大概算是极为大逆不道的了。但瑞逸听完,非但没有惊诧,反而朗声大笑,豪爽潇洒的模样,还是那样的引人注目。
“你要的,我都能给你,你嫁吗!”瑞逸的声音笃定而又自信。
他并不讶异她的这番近似乎大逆不道的言辞,因为他本就是个大逆不道的人,并且他就是因为她与别的女人不一样,才被深深吸引。而且,他素来不喜欢妻妾争斗的日子,就像他父皇的后宫,表面看上去极为平静,私底下却暗流涌动,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至于花天酒地逢场作戏,他更不会去,因为不屑,因为洁癖。
他追求她,求娶她,想把她安放在家中,当他唯一的王妃,可不是让她独守空闺的,那样寂寞的岂不就是他了!至于她不愿躲在男人背后,这一点他会尊重,甚至有点赞赏,虽说他会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呵护她,会保护她,让她周全。但并不需要她躲在背后,因为他们的生活本就危机四伏,她若没有点自保的本事,迟早也会命丧黄泉。
“你一点也不介意?”凌姿涵显然不相信。
瑞逸摇了摇头:“不介意,我的女人就要该这样。我要的不是玩具,而是能陪我荣辱与共、共度一生的人。”
“可我很危险!”很中肯的评价,她就是个危险品,被无数人围追阻截了十五年的头号危险人物。当然,危险的是她。
“我也不差这点危险。”身在天家,伴君伴虎,他又是浪尖上的人物,危险比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瑞逸的心中恍然升起一股温暖,慢慢漾开,就像她凝神望着他的眼神,渐变柔和。微微一笑,他紧紧将她揽入怀中,收紧有力的臂膀,低声道:“卿卿,我也很危险,你还要和我荣辱与共吗?”
凌姿涵微微一愣,心中不觉颤了颤,虽然她并不曾走近他的生活,但从暗门事件,从关于邪王的那些传言中,她可以感觉到他四周潜伏的危机。而皇权路上,向来都伴随着血雨腥风,他身为邪王的谋臣,危险自然也就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可想到这,凌姿涵不觉又想到了自己的婚事,身在古代,又是相爷家的千金,就算是个妖女,但有她生母的地位在那里放着,她的婚事绝迹是不允许她自己做主的。可以说在婚事上,她也有她的身不由己,不觉摸向了腰间,那管翡翠箫,或许能帮得到她。
“如果我不能嫁给你呢?”
夜色中,他俊朗如星的眉目间多了股清朗,但他寒星般的眼睛却深邃的让她猜不透,但他神色中的坚定却足够令她信服。“没有如果。就算有,本少爷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还会在你出嫁那天把你劫走,让你的新郎官自己拜堂去吧!”洞房吗,当然是他的!不觉邪笑,他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唇瓣,眼中划过一抹暧昧:“别忘了,这里有我的印记。”
而且,过了明天,那个如果也不会再有了吧!
瑞逸第一次觉得,他该感激自己身在帝王家……
一抹诡异划过眼底,瑞逸抱着沉默的凌姿涵,仿佛孤独多年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他第一次觉得,温暖离他并不遥远。
太子府大火,太子昏迷的消息传入宫中,也传入了各王府内。宸帝知道这个消息后,并没太大反应,只派了个太医院医正带了人去给太子治疗,倒是皇后半宿没睡着觉,听了宸帝的做法,又不敢抱怨,只是悄悄地遣人去将太子接回东宫,思附着明日怎么和皇上交代,而焦虑着。
但宸帝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却传来了除了大火外的另一个消息,只落入了宸帝耳中,就是从太子屋里不只救出了太子,还有相府的大小姐凌姿惠,他们都未着寸褛。
披着明黄色长袍的老人靠在床头,此刻的他俨然只是一个为儿女忧心的父亲。
齐德海看着宸帝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给他倒了杯安神茶端来:“万岁爷,夜深了,您还是继续休息吧!太子府那边有医官和九门提督在,您就别太挂心了。”
“你让我怎么不挂心,九个儿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宸帝扶着额,转脸看了眼枕边,伸手拿起那枚早已没了味道的香囊,上头绣着戏水鸳鸯,绣工精细,绣线布料均属上品,但因为时间久了,也显得陈旧了。可宸帝似乎及其珍爱这枚香囊,眼中流露出淡淡温柔,转瞬又闪过一丝窒痛。
他小心的抚摸着香囊上的鸳鸯,仿佛透过它可以看见做香囊的那个人一样,低声说:“安然,你若还在,该多好。”说着,他站起了身,朝床边走去。
齐德海眼中闪过一丝痛意,但面上并没表现出来,只是拿了件外袍,给宸帝披上道:“万岁爷,别伤了身子,孝诚皇后也不想看见您这般模样。”
“太子不争气、没本事,老六、老九又太有本事,其他那些个,阴的阴,滑的滑,奸的奸,蠢的蠢,你说说,明明是同样的种子,怎么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的孩子!尤其那个太子,这几年处处针对老六老九,偏偏自己要功绩没功绩,要贤明又没那个度量。现在居然,居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越发的不争气,你叫朕如何能安心,如何不为难!”
说道太子,皇上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震得齐德海心下一颤。
不过想想,齐德海也明白宸帝的心思。怎么说那凌姿惠也不是个完璧之人了,还是个寡妇,这大半夜的和太子一起被从火场里救出来,这不是往皇家脸上抹锅灰吗!这还好是压下来了,没让人知道,这要知道的人怎么说,是说太子爷诱拐相府小姐,还是说太子爷与寡妇通奸?不论哪个,都是负面的,影响都不会好,是决计不能传出去的。
站在窗边,宸帝任冷风吹拂了会儿,思绪也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转身一边朝寝屋外头走去,一边吩咐:“德海,叫人去请凌相过来,朕有事与他商议。”
说完他走向书案,缓缓坐下,提笔在桌上的白纸上写下几行字。手中疾行的笔忽然顿了下,紧跟着就看那笔杆子猛地朝下划过,在纸上拖出几条乌黑的墨迹,划掉了刚才写的字。放下笔,他看着眼前那张被墨浸得乌黑的纸,有些烦躁的伸手扯过,攥成团,丢了出去……
“万岁爷,已经让人去请凌相了,您也得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别动气啊!”他份上安神茶,心里却着实担忧年过花甲的宸帝,不觉乞求上天能不能开开眼,让那位不争气的太子爷,别再给宸帝添堵了。
“嗯,平津也回来了吧,老九那边怎么样?”喝了口茶,或许因为想起九皇子的缘故,宸帝的脸色缓和了些,眼中也多了份慈爱。倒像是个为人父的,在询问儿子的近况。
“回万岁爷的话,平津来过了,说九王爷在西华佛塔和凌三小姐看烟火!”
听了这话,宸帝的脸色有比刚才好看了些,嘴角也微微绷起一弯弧线,却听他低低的沉吟了声,带着些许宠溺的笑意:“这孩子,看来是真把那丫头放在心上。不过,也好,也好……”
“是啊,孝诚皇后与国夫人一定会很欣慰的。”眼下凌相还没来,齐德海只能这样斟酌着,说一些让宸帝高兴的话,让他的心情能好一些。
“朕也很欣慰。”宸帝心下想着,这样一来就说明太子府大火的是与瑞逸并无关系,他也放心了。
“万岁爷高兴,奴才也跟着乐呵!”齐德海笑着行了个大礼,“恭喜万岁爷,这很快就能喝道媳妇茶了!”
宸帝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让齐德海起来,但嘴边的笑意却一直没有淡下去。显然,对他来说,这九皇子,就算罪恶滔天,只要不涉及皇权之争,他都会一味的宠他,因为他是他挚爱之人的儿子。
就这样高兴了一会儿,直到凌相行色匆匆的赶来,在门口行大礼时,宸帝才肃起了脸,传了凌辰立进来……
烟火晚会结束后,瑞逸送凌姿涵回府。
但瑞逸抱着她刚跳过院墙,就听一道沉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涵儿,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熟悉的声音刻意压的低沉了许多,这让凌姿涵眸光一颤,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她迅速的从瑞逸的怀中跳出,转身朝身后看去,望着那依旧一脸温润笑意的轩辕谦,低声唤道:“师……兄,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翻天了我都不知道!”轩辕谦直径走来,沉静如水的玫瑰色眼眸中射出害人的寒光,却紧盯着瑞逸,半晌无语。
而瑞逸也任由他看着,甚至还霸道的一把揽过凌姿涵,仿佛示威,却又骄傲的自我介绍说:“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尧王……殿下!”
轩辕谦那双玫瑰色的眼眸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下,却是抑制着的汹涌澎湃的暗潮。凌姿涵感觉的到,也知道他在生气。而瑞逸那悠远深邃的眼睛,仿佛浩瀚的夜空,透着股叫人如何都捉摸不透的邪魅,轻轻一瞥,便犹如利剑出鞘,闪过寒芒。
就在轩辕谦与瑞逸四目相触的那一瞬,凌姿涵突然有种错觉,若是她在这两道眼神之间,指不定会脑血管爆裂,被杀死在他们激进的眼波里。
而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凌姿涵,偏偏却最怕轩辕谦生气,那种感情就和小女孩怕父亲发火一样,有些不知所措了。
“流云、静好,带你们小姐回去熟悉休息。你,跟我出来!”扇子指了下瑞逸,轩辕谦的嗓音依旧压的很低,眼中却是前所未有过的深沉。
一旁静默着的流云、静好纷纷应了声,就走来请凌姿涵离开。
“小姐,回屋吧!”流云伸手扶着凌姿涵,却见静好横了瑞逸一眼,还语带轻蔑道说:“小姐,这里的事情,就尧王殿下吧,他会处理的!”
话音落,凌姿涵的眉梢微微扬了下,凌厉的眸光随即瞥过静好的脸,血色的妖眸中闪过一抹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不等静好有所反应,就听凌姿涵低笑了声:“静好,看来我白天说过的话你又忘了!”
她婉转动听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清冷,冷的仿佛凉透了骨髓。
“奴婢不敢!”静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因为看到瑞逸,原本就有些不高兴凌姿涵,现在虽然有些怕,但声音里还却还带着一丝不满的情绪。
不觉冷笑,凌姿涵轻慢道:“你不是不敢,是不满!”
说着她转脸,看了眼瑞逸,见他递来的眼神,心中稍好安慰。然后有转眸朝轩辕谦瞧了眼,望着他温润的脸庞,凌姿涵微微垂眸,无声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忽然扬起,勾着还算完美的笑,故作轻松的说:“师兄,你说过,若有了妹夫,你会替我把关的,对吧!”
轩辕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声的点了点头。
凌姿涵却在那一瞬转身,扶着流云的手,越过还跪在地上的静好,走进房间……
“跟我出去。”收回关注的目光,轩辕谦转脸看了眼瑞逸,利落的说了四个字,然后脚尖点地,身形一闪,宛如一道白影,划过相府院墙。瑞逸看了眼离开的影子,眉梢微微一扬,嘴角勾起邪肆的笑,紧随而上。
出了西苑,一白一紫两道身影先后闪过,跃出相府高墙,稳稳地落在相府不远处的百年老树下,还和凌姿涵回京那日一样,两位青年男子正相对而立着。
繁密的树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树下两人却沉默不语,互相望着对方,似乎都在较着股劲,谁也没先打破静默。
直到一片落叶随风卷来,落在轩辕谦的肩头。他伸手掸落树叶,微微启唇,用那低沉的声音打破两人间的沉寂。
“老九,你想干什么!”
“如你所见,六哥,我在陪我的未过门的妻子夜游京城。”邪魅的声音透着丝沉重,瑞逸轻慢的瞥了眼轩辕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深意。
“未过门的妻子?!”咬了咬牙重复出那几个字,轩辕谦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冷笑,面上的温儒渐渐消减,声音却陡然变得更为低沉,话语中还有股胁迫的含义:“老九,我若没记错,涵儿刚回京的时候,我就在这告诉过你,我不准你动她!”
“六哥,你威胁我!”瑞逸不为所动的挑唇一笑,慵懒的朝树干上靠去,斜着眼睛睨向轩辕谦,低笑了声道:“六哥,你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些话?我的六哥,她的师兄,还是……喜欢她的人?”
猛地一窒,轩辕谦的呼吸几不可查的微微急促了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他那双玫瑰色的眸子里多了层难懂的深意,看向瑞逸时,如刀似箭,锋芒外露。短短一瞬,他温儒的脸上多了抹愠色,藏在袖口的手却微微握拳、收紧。但他并没有回答瑞逸的问题,只说了短短的三个字:“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瑞逸不以为然的反问了句,慵懒的姿态,丝毫不会掩盖他天生的气度与尊贵。
“为什么是她!”轩辕谦想到了今晚太子府的那场大火,刚才看见了凌姿涵身上带着浮萍拐,就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不免有些懊恼,恼自己今天为何要去参加那场宫宴,而不是留下来看着她,陪着她。有些后悔的轩辕谦看着瑞逸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觉闷气,却又无奈的沉声说:“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事,会牵连到她!”
瑞逸看着明显和平常有些不一样的轩辕谦,脑海中却忽然闪现凌姿涵的话,“妖精也是有七情六欲的”,眸光不禁闪了一下。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轩辕谦,可以感觉得出他对凌姿涵有着一种很特殊的感情,而他自己也知道,不明白的大概只有凌姿涵那个小女人了吧!
不过,她不明白最好。
想着,瑞逸不觉轻笑,摇了摇头:“六哥说的什么话,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喜欢她,追求她,有什么不对吗?再说,我怎么会牵累我未来的王妃呢?我呵护她,疼爱她还来不及呢!至于我今天做了什么事,这个父皇最清楚不过,若是六哥不放心我的话,可以进宫面圣,问一问父皇,就什么都知道了!”
瑞逸其实一直都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们,所以陪他们兜了几个圈子后,为了不让凌姿涵有麻烦,就在主持屋里做了点小手脚,将那些尾巴甩开,然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接着他们去太子府,而严修远则同另一名暗卫,假装成他和凌姿涵,继续夜游,以防有眼线找到他们。之后,等他们从太子府出来,就立刻又回了西华寺,而看到信号弹后,严修远他们也回到了西华寺,然后迅速隐去。这样一来,父皇知道了他们一直在夜游的消息,也就不会再把太子府着火的事情,往他们的头上想了。
再说,他做的很隐蔽,尤其是那盏打碎的油灯,完全可以让众人以为是太子欢好的时候碰倒了那盏灯,才有了那场大火!
轩辕谦拧了下眉头,浅玫瑰色的眸光中,一抹寒光闪过,再看向瑞逸时却消失无踪。听了瑞逸这话,他心里就更明朗了,知道这事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但又想到了宴会上父皇陡然转换的话题,不觉沉吟:“你最好不要害她!”
“六哥。”听了轩辕谦的话,瑞逸邪笑着唤了他一声,声音中却好像多了抹别的什么,让人仿佛感觉到了,又似乎在那一瞬错过。
但就是这声轻唤,却引得轩辕谦更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位叫他很不放心的弟弟,对上他邪魅的眸光,仿佛随意慵懒,漫不经心,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威胁,仿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甚至能渗入人心,探知那些从未示人的阴暗面。
邪魅的眸光扫过,少顷,瑞逸凉薄的声音从喉间滚出:“六哥,那五个女人怎么死的,你是知道的吧!”
邪王三月连娶五妃,五妃均命丧黄泉的事,上至八十老妪,下到五岁孩童,几乎无人不知,但这背后藏着的阴暗事儿,却少有人知晓。但此刻,他们却在用这件事,互相打着哑谜。
“我不管她们死活,我只管涵儿!”轩辕谦的眼中透出坚毅。
“所以,只有我,才能护她周全,不然你以为静妃娘娘和皇贵妃同时求旨,姿涵她为何还能安然无恙?”邪魅的凤眼扫过微皱眉头的轩辕谦,瑞逸微微一笑,可那笑容却丝毫没有达到他冰冷的眼底:“六哥,你是明白人,该明白父皇的心思,也该明白姿涵的。与其让我不要害她,倒不如问问你自己,会不会……害了她!”
话音落,一抹环状的翠色从瑞逸手中飞出,掷向轩辕谦。
抬手,轩辕谦稳稳接住,看去时,眼中泛起复杂的神色,但只是一晃神就又隐了去。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他沉声问。
“我以为六哥看见姿涵手上的镯子,就该明白了。”垂眸,瑞逸的眼中陡然划过一抹痛快,随即又沉声道:“我不希望,我的王妃身上,带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顿了下,他略带深意的邪肆目光毫不掩饰的朝轩辕谦看了过去,恣意的笑着,邪魅的声音随即响起:“六哥,父皇明日就会降旨赐婚。”
闻声,轩辕谦的心猛地颤了下,玫瑰色的眸子缓缓闭上,丰润的唇微微抿着,而抓着镯子的手,紧了又紧……
相府西苑……
“起风了。”凌姿涵坐在窗边,喝着流云奉上的热茶,朝窗外的参天大树看了眼,心中微微有些担忧,也不知瑞逸和师兄怎么样了,怎么一个人也没回来?
正思附着,流云忽然拿了件披风过来,给凌姿涵围上,声音平板的说:“小心着凉,小姐。”
凌姿涵眼波一闪,挑眉看向流云,仿佛无心之间问了句:“流云,你什么都不问吗?”
“小姐若想让流云知道,自然会和流云说。”
流云还是亦如往常,知礼守礼,一丝不苟。不似静好,有什么不满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即使跟了她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改变多少。
想到这,凌姿涵放下茶盏,淡淡道:“夜里地上凉,罢了,流云你去让静好起来回屋吧,告诉她,这些天就别再出来了,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若是想不通,想走,也让她告诉你一声,我会成全她,把她送到师兄府上去!”
“是,小姐。”顿了下,流云悄悄地用余光扫了眼凌姿涵,低声补了句:“小姐对我们这些奴婢一向宽厚,静好妹妹又得小姐照拂,定会明白小姐苦心的。”
“倒不是什么苦心,只是她心肠太直,脑子一根筋,认定的事,就要别人照着她的想法去做,迟早会因为这个丧命的。我就是想帮她正一正性子,若改了就留下,改不了,我就给她一份安全,也算全了多年情分!”
凌姿涵边说着,边摩挲着那管翡翠箫,眼神闪闪发亮,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流云明白。”低声答了句,流云没在惊动凌姿涵,只是出去了一趟,安抚了静好一番,送她回了房去,转即又叫醒了几个当值的丫鬟,让她们备好浴桶,打了热水送进屋去。
遣了那些丫鬟出去,流云在浴桶四周立好了屏风,并试了试水温:“小姐,可以沐浴了。”
“嗯,静好回去了吗?”凌姿涵走入屏风中,流云推出去,在外头立着。
“回了,还哭了好一阵子,真真像个小孩子。”
褪去那身玄色衣裙,今晚虽然凉快,但凌姿涵还是觉得身上有些黏黏的,很不舒服。
她顺着阶梯登入浴桶,淡淡的茉莉花香,荡漾在氤氲的空气中,满散开来。她靠坐在浴桶中,那浴桶虽大,但怎么也比不过在天山时,常泡的温泉水解疲。
凌姿涵双手交叠,捧起一捧水,上头飘着白白小花瓣。她望着那捧水顺着指缝一点点流出,最后就留下几片花瓣在掌心中,脑海里却像回放电影一般,将今天的事情一一重演了一遍。
反复几次,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脸:“流云,主院的事都办完了吗?阿靖那边有没有消息。”
她的声音中带着股掩不去的疲惫。
“都办完了,住院那边,解药已经下了,但人估计要明天早上才能醒过来。阿靖那边也传了消息,说是人都已经灌了哑药,送回苏将军家和宋家了,但如小姐所料,他们在夜里全被暗杀了,就抛尸在乱葬岗。”
凌姿涵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嘴角牵起冷笑:“哼,这苏家的胆子,也够大的。”
“苏家的祖宗曾跟着莽帝打天下,虽然不是皇亲国戚,却又光耀在身,这胆子自然就大了。”流云解释了句。
“苏家在渐渐没落,皇上不会允许这种仗着祖宗功勋,蒙受祖荫,却没真材实料的家族存在。”凌姿涵笃定的说了句,转即又绕回话题,问流云:“四姑娘呢?”
说道凌琇,流云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是轻蔑的笑:“她回府闹了一阵,说了小姐许多的不是,后来被二夫人一通训斥,让她彻底闭了嘴,倒是宋姨娘在旁边煽风点火的说了不少难听话。”
“哦?怎么说。”
“说小姐与尧王殿下有……”一向落落大方的流云,到这时候却犹豫了起来,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但却让凌姿涵明白了,这宋姨娘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听话。
凌姿涵冷笑道:“宋姨娘这次可真卖力!”
“讨不到好的事她自然不会做,还不是苏姨娘许了愿,让她当三夫人,这才眼巴巴的跑去巴结她,尽做些坏事。”流云平静的声音里一就夹杂着些许不屑,听得出,她也很反感这家里的女人。
一晃神,凌姿涵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想了想,总算想起来了,就问道:“相爷没回来吗?”
“没有,相爷今日被留宿宫中了。”
被留宿?看来那个皇帝真的很看重凌相!
凌姿涵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再说话。又泡了会儿,凌姿涵才出浴,从架子上拿下寝衣套上,边擦着头发,边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浑身上下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流云开门让当值的丫鬟进来,把浴桶撤下去,又打扫干净地面,这才回来,站在凌姿涵背后,给她梳理着长发,却见她眉头微微皱着,有些忧心的问了句:“小姐是在担心六王爷吗?”
“嗯。”
“小姐不必多心,王爷是个有分寸的人。”流云安慰了句,就不再说话,继续给凌姿涵梳着头发。
凌姿涵闭着的眼睛却缓缓睁开,看向镜中,那双血色的妖眸婉转着淡淡流光。忽然间,她又想起了屋顶上,他们被火光包围时的瑞逸,那双眼眸也是这样的颜色。可转念,又想到了师兄,似乎从她懂事开始起,就一直被师兄那双玫瑰色的,无时无刻不显得温柔的眸光注视着,注视了十五年。
十五年,真的很漫长了……
“涵儿。”
正想着,一声温柔的轻唤让凌姿涵瞬间失神,却又回神。
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镜子中那轮身影,嘴角微微扬起道:“师兄,你的轻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我居然一丝都没有察觉到。”
“不是我功夫好了,是你在想心事。”他朝旁边的流云看了眼,微微点头。
流云福了福身,将手中木梳递给轩辕谦,转身离开。
“涵儿,为什么不告诉我。”看着屋外的门关上,轩辕谦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凌姿涵身边坐下,捧起她的长发,还像以前那样,替她梳理着。
闻声,凌姿涵甚至听到了他那无声的叹息,不觉垂下眼眸,低声道:“因为,对这件事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她不能让他再为她冒险。
“但现在,我还是知道了。”拿着梳子的手顿了下,轩辕谦望着她乌黑的发,眸光微微一暗,接着又继续梳理的动作,沉声道:“从看到那颗讯号弹,我就知道今晚的事,与你有关。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和他,他……”轩辕谦猛然想起瑞逸的话,声音微微哑了下,没说出邪王的名号,心却猛地瑟缩了下,继续道:“没想到你会和他一起,闯下这样的祸!”
凌姿涵偏过脸去,扑闪着眼睛,看着轩辕谦,他看似平静如常,只是眼底稍稍有些寥落,大概是对她的失信而感到失望了吧。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怪异,心下总觉得自己似乎又错过了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呢?
凌姿涵没有再追究,只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就是给某些可恶的人一个惩罚,那样的混蛋,想让本小姐给他暖床,也不看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大概的情况,他听瑞逸说了,但听到“暖床”二字,他的眸光不觉微微闪了下,眸底划过一道比千年寒冰还冷的凛冽之气。声音也不觉变了些,更显凝重了许多,“哦?那你是不是该和我说说!”
凌姿涵点了点头:“既然师兄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自然会说,只要您愿意听。”停了停,她转眼又看了眼轩辕谦背后半开着的窗户,纱幔飘舞,却没有她想看见的人。
轩辕谦倒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我让他先回去了,大半夜的,你们无名无分,他不能呆在你房里,万一被人看见了,会累你闺誉。”
“还是师兄想到周到,其实我也不会留他,只是想和他交代些事情。”解释了句,凌姿涵又转向他,拿过他手中的梳子放在一边,抓着他的手腕缓缓站起,拉着他朝书案走去。
她拉开书案抽屉,又从几套书模样的暗盒中,取出没有烧毁的密函,递给轩辕谦,让他边看着,自己边对他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从苏姨娘与太子妃的勾结、谋算,到相府内院苏姨娘为保主母地位,与给女儿争取好姻缘,而拉拢宋姨娘,只有苏宋两人与母家勾结,一同设下陷阱,层层叠叠的都一一分析清楚。还说出了书墨妾姨娘,为了自己的女儿,要利用苏姨娘与太子妃的勾当,反将一军,却被他们给破解了的事儿。
等来龙去脉说清楚,凌姿涵微微打了个哈欠,看着轩辕谦说:“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至于四凤她们,师兄您也别责怪,是我不准她们说的,还承诺有问题我来扛着。所以,您要真的生气了,要罚就发我吧!”
罚她?这小丫头还和以前一样滑头,知道他从不舍得真的罚她。即使罚了,也是轻的不能再轻的责罚。
轩辕谦将那些足够当做证据的信盏还给凌姿涵,看着她放入暗阁时,沉思片刻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苏氏彻底得罪了太子妃,明儿太子妃铁定回来找她兴师问罪。而且相爷也会知道这件事,你说他会饶了苏氏?”狡黠一笑,凌姿涵的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寒光,嘴角却扬了起来,笑的极为妖魅:“巧的很,明儿大夫人焦头烂额的时候,正是我给她的最后期限,那个院子,我是要定了。不止是院子,我还要让她彻底没有翻身之时,永远活在胆颤心战的噩梦里!”
“你是想……”轩辕谦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与她默契一笑,不再作声。
凌姿涵点了点头,同样回以笑容,只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幽幽暗香萦绕鼻端,弄得轩辕谦的心绪微微有些不宁,但想到之前自己与瑞逸的那席谈话,心中闪过一丝苦涩。虽然他知道,那个选择可能会让他后悔一辈子,但他,必须那么做。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诶,他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抬眸,却又是满眼温柔,只是看着凌姿涵,仿佛想把她此时的模样计入心中。
少顿,他从怀中摸出镯子,递给凌姿涵道:“这是你及笄时,我送你的礼物,这次记得收好了,别再被人拿走了。”
凌姿涵面上一窘,讪讪的笑着,有些尴尬的说:“师兄,你都知道了啊!”
“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眨眨眼,我都知道你要干什么!”可最近,他似乎越来越不了解凌姿涵了,总觉得,他们之间在无形中被一个巨大的影子隔住了。顿了下,他握住她的手,将那镯子套到她空下的那只手腕上,心里想着,这算是给那小子再敲个警钟吧!
“上次是被他给抢去的,我琢磨着回头讨回来,就能瞒天过海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摸了摸回到腕上的镯子,凌姿涵干脆直接说出实话。
听了她的话,轩辕谦心里一下子就舒服了很多,只是点了点她的鼻头,关切的说了句,“时间也不早了,你好歹休息会儿吧!我也要走了,回府换身衣服,就该去宫里请安了。”
其实他不想走,但他却不能留下,至少他不想看着她接旨。
凌姿涵倒也没迟疑,她是真的困了,就站在窗口送他出去,看着那道白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这反回床上休息。
一觉睡到天亮,去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
“小姐,小姐,您起了吗!”流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略显焦急。
凌姿涵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道难不成节外生枝,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理了理头发,支起身,应了声:“嗯,醒了。流云,有什么事,进来说。”
流云推开门,领着一串丫头就进来了,边伺候她洗漱,边说:“小姐动作可要快点,宫里的大总管齐德海来了,说是给小姐颁旨的,现在还在二门厅里候着呢!”
凌姿涵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有了丝丝不安,但还是马不停蹄的洗漱梳妆,换了衣衫就带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出去接旨。
到了二门厅的院子里,凌姿涵看着那边乌压压的一片人影,不觉诧异。走进一看,这跪在最前头的,居然是凌琇,她手上也捧着一卷明黄,似乎是圣旨。
“给凌三小姐请安。”见凌姿涵走过去,坐在茶案旁的大太监快步走到凌姿涵跟前,一弯身给凌姿涵行了个礼。
“齐总管快快请起,姿涵受不得。”凌姿涵虚扶了他一把,并给身边的小丫头递了个眼色,那丫头倒也聪明,上前就扶起了齐德海,还给他福了福身,算是替凌姿涵还礼了。
这个齐德海凌姿涵在来京时也听说过,知道他是上次来传旨的内务府总管的大徒弟,年纪与皇上想当,是跟着皇上长大的,也是宫里的老人了。除了现在挂着内务府总管养老的曲公公外,他算是太监堆里正经的老大了,任总管太监,监管内务府事宜。他大约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但看上去却没有别的太监身上透着的那份怪异,到显得有些阳刚之气,除了没有胡子。
“三小姐客气了。”齐德海早先听闻师父说起过她,说是只见过一次就能让人记住的人儿,不仅生得好,人也很机灵,尤为知进退。
现在看来,师父的评价,倒也中肯。
凌姿涵没有和他再恭维下去,只是微微一笑道:“不知齐总管来,所为何事。”
“是喜事,德海先给小姐贺喜了。”说着他又要弯身,但这次小丫鬟动作快,已经先扶住了他,流云也开口道:“齐总管就别多礼了,既是喜事儿,还是宣旨吧!也好给我们小姐沾沾喜气儿!”
齐德海眸中闪过精光,他上下打量了眼流云,顿觉师父的评价还差一点,就是凌姿涵身边卧虎藏龙,说话的这丫鬟不仅气度不简单,还是个练家子的,且武功不弱。
只稍稍顿了一下,齐德海瞥了眼旁边才听完旨意,大气不敢吭一下的跪着等凌姿涵接旨的凌琇,眼底闪过一抹轻蔑,转即又笑着从身边随从太监手中的托盘里,拿出又一份圣旨,缓缓展开。
“凌三小姐接旨!”这声音划过,凌姿涵身后的丫鬟婆子就全都跪下了,凌姿涵也微微弯身,准备跪下,却被齐德海一把托住了手臂,疑惑间却听他说:“凌三小姐站着接旨就好,万岁爷说了,您身上有先帝爷赐的物件,除了祖宗庙堂,不用跪任何人!”
这么一句话,凌姿涵就成了浪尖顶上的人,逃都逃不掉。
“多谢总管。”凌姿涵扶了下随身的翡翠箫,就站着听旨了。
只见他再次将圣旨打开,朗声诵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宰相凌辰立之女姿涵才德兼备、温柔娴淑、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九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姿涵待宇闺中,与皇九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凌氏姿涵许配皇九子为恪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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