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卿一现身,那小孩儿转头来看他,景正卿便又问:“这是谁?”
明媚不答,朱氏过来,道:“卿弟,怪道你不知道,这是明媚妹妹家里的,卫小公子,才进府的,这不,刚见上面儿。”
景正卿将那孩子上下一打量,信口笑道:“原来是卫家的那位……只是……这长的可真是不太像。”
朱氏便笑:“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哪能个个都长的跟明媚妹妹似的?”
景正卿喜欢这话,正要凑趣儿地跟着说,忽然对上明媚发红的眼睛,顿时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再多嘴恐怕又要惹明媚不高兴。
景正卿就停了口,反咳嗽了声,正色问:“小公子这是打哪儿来?”
当着朱氏的面儿,明媚便淡淡地向着景正卿行了个礼:“二表哥,我跟弟弟才见了,要私下说会儿话。”
景正卿见她终于跟自己说话了,心头一阵激动,当下无有不从,体贴地说:“那是,那等会儿你们说完了……我带小公子四处转转。”
明媚也不答腔,便跟卫峰说道:“弟弟,你跟我来。”
卫峰又打量了景正卿片刻,才跟着明媚走了。
剩下景正卿便盯着明媚背影瞧,见光芒之中,那身影摇曳,美不胜收。幸而他还有分寸,知道乃是光天化日之下,身边有人,于是看了会儿,便强把目光收回来。
这刻朱氏盯着景正卿笑。景正卿心虚,却佯笑问道:“嫂子盯着我干什么?”
朱氏笑道:“正卿方才又在盯着什么?”
景正卿便也笑:“就是觉得这小公子有些奇特,就多看了几眼而已。”
朱氏说道:“叫我看,你不是在看卫小公子,却是在看他身边儿那个人。”
景正卿一吓:“嫂子可别乱说。”
朱氏狠狠地扫了他一眼,含笑带嗔地:“放心,嫂子我不是那等没分寸的人,前儿还被打了一顿呢,可怜见儿的,自然不会叫你再受苦……行了,瞧他们姐弟还得说上一会子,我先回去跟老太太说说,免得老人家等的着急。”
朱氏刚要转身,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还要跟你说……”
景正卿问道:“什么?”
朱氏道:“卫家的这个小子,照老太太的意思,是不要留着府里,打发走最干净,只不过明媚年轻心软,舍不得……所以才勉强留下了,老太太方才说,这个小子留就留吧,但不能给明媚带着,说是要给你娘照料呢。”
景正卿很是意外:“竟有这事?”
朱氏点头:“二夫人爱清静,我瞧那个卫小子年纪虽小,却……恐怕会很不得夫人喜爱。”
景正卿想了会儿:“既然是老太太吩咐的,恐怕也有道理。”
朱氏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多心担忧罢了,好了,真走了。”
朱氏去后,景正卿想了想,见左右无人,便顺着路,往明媚跟卫峰离开的方向前去。
明媚领着卫峰,走到个人迹罕至的角落,住脚:“你方才说你娘……”想到卫峰所说,心惊肉跳,如鲠在喉,竟问不下去,沉吟片刻,便说:“峰儿,方才我问你的话,以后你万万别跟旁人说。”
卫峰看着她:“为什么?”
明媚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出去,会有人……说闲话。”
卫峰问道:“说什么闲话,谁的闲话?”
明媚听他的语气不对,便道:“峰儿,你说什么?”
卫峰面色一变,瞪向明媚,终于闷闷说:“我没说什么。”
明媚看着小孩儿,总觉得这孩子跟在家里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早先的卫峰,十分喜欢她,常常跑去她房里缠着玩儿,加上他又聪明可爱,故而明媚也并不因为他是庶出的儿不待见,很是疼爱。
明媚想来想去,觉得这孩子大概是因为遭逢巨变,故而性格有些不同了,想想也是,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娘死的十分可怜,若是不幸让卫峰亲眼目睹……
明媚打了个寒噤,不敢想下去,无可奈何打起精神来,问道:“听说你先去找哥哥嫂子了?”
卫峰低着头说:“嗯。”
明媚道:“他们如何?怎么你又上京来了?你同我说说。”
卫峰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嫂子说,大哥人在牢里,事儿还没弄妥当,她已经是顾不得其他人了,又说,你被景家的人接上京了,景家何等的威势,所以让我来投奔你,也能跟着享福。”
明媚听着小孩儿说这几句话,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但若这些话是卫少奶教唆出来的,倒也很像是她的格调。
明媚深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放得温和:“峰儿,别人那些话你不要尽去听去信,你既然来了,我便要好好地照顾你,只是,我有几句话要说给你,你务必得牢牢地记住。”
卫峰便问:“什么?”
明媚俯身,握住他的手,察觉小孩儿的手很粗糙,正要细看,卫峰把手撤了回去。
明媚一怔,然后仍和颜悦色地,望着卫峰说道:“景府很大,人也多,不比咱们家里头,你来了这里,一定要守这里的规矩,别人让你干什么……千万要好生听着,不要乱闯乱走动,不要惹祸,可知道?”
卫峰皱起眉来:“为什么我才来,你就给我说这些,你也是嫌我给你丢脸么?”
明媚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她叮嘱的,尽是实话,也是好话,然而卫峰年纪小,竟领会不得。
卫峰倒退一步:“你要是嫌弃我,就也把我赶出去就成了,何必假惺惺地?”
“峰儿!”明媚大为意外,“不可胡说!什么嫌弃,什么假惺惺……”
明媚说到这里,心头忽然想:这些话,卫峰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怎么会想得出来?必然有人教他。
明媚当下便问:“你哪里听来的这些?”
卫峰握着拳头,沉默片刻,说道:“大嫂子就是这么说的,她说她是顾不上我了!让我趁早便滚,省得碍她的眼!我本是要走,她又说让我来找你,但说你也未必会顾得上我,你已是飞上高枝了,当然要一心顾自己,还说你连哥哥也不理会,当然更不会理我这个逃妾生养的拖油瓶!”
明媚听了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那个、那个泼妇……”
卫峰说完,像是泄了气一样,哇地哭了起来:“没有人要我,我跟着娘一块儿死了就好了!你叫人把我扔出去吧,我方才进来的时候那些人就看着我笑,我死了算了,也去找娘了!”一刹那间,满脸的泪,小孩儿面目全非。
明媚眼见如此,心头阵阵发酸,赶忙过来把卫峰抱入怀中:“弟弟别哭,你还有我呢!就算是他们都不要你,我也要你。”
卫峰呆了呆,然后哭得更大声了:“她说你是顾不上我了,你不用也骗我……”
明媚眼中含泪:“胡说,我不是她那样狼心狗肺的人,姐姐会尽力照顾你的,别怕,也别哭了。”明媚掏出帕子,给小孩儿擦泪。
明媚抱住他,百般安抚。
卫峰哭了会儿,听着明媚声音,感觉她的帕子轻柔地擦过脸颊,终于缓缓停了哭声,不知不觉地伸出手来,也缓缓抱住了明媚的腰,嘴里唤了声:“姐姐……”
不远处的树荫背后,景二爷靠在树上,听着姐弟两人对话,看着眼前绿荫摇曳,地上投影斑驳,他仰着头,微微一笑,笑得竟有几分淡淡暖意。
于是卫峰便在景府落脚,暂时就交给苏夫人带着,苏夫人心中虽然很不喜欢,但毕竟是老太太做主的,因此也没说什么。
明媚每日跟卫峰见上一两次,见他换了衣物,人也渐渐养的好了些,连微黑的脸儿也白净了点,心中十分欣慰。
不知不觉,景睿的生日便快到了,在生日到来前的六七天上,景府就开始忙碌,负责处事的三少奶奶朱氏更是忙得脚不点地。
景家在京城之内举重若轻,新又有一位姑娘入了宫,前途不可限量。景睿生日那天,必然会来许多显赫人物,因此是丝毫也不能出岔子的,免得给人看笑话。
临近生日的前三天,陆陆续续有人前来送贺礼。
景正卿因最近销了假,每日上衙门当班,也没有空在家里头,于是景府上上下下的打点,便落在了三少奶奶跟盛三爷的手里,因盛三爷素来也是个闲散人,不用当班,因此跟三少奶两口子竭心尽力,竟也把上下事务管理的妥妥当当。
景睿生日这天,大房里景良大老爷也亲来了,他的儿子,除了二爷景正茂,大爷景正勋,三爷景正盛,都齐齐来到;二房这边,老大景正昌,二爷景正卿,老三景正辉,也济济一堂,除了景正辉还小,其他都在外头接待宾客,寒暄应酬。
内眷之中,几位爷们的夫人,加上玉婉,明媚,同几位来祝贺的官员亲眷、以及素日来往的极好的一些小姐坐了,陆慎贞欧玉娇两人也在其中……也十分热闹,只有玉姗入宫缺了席。
景家人丁兴旺,朝中又是亲友众多,府门口上车水马龙,你来我往,往往是这边上马,那边下轿,简直应接不暇。里头大开宴席,宾客觥筹交错,喧哗笑语不绝于耳,这一场做的委实是显赫热闹,街头上人人称羡。
如此一直到了午后,府外忽然间骚动起来,在外头负责迎送宾客的正是景正卿跟景正昌两兄弟,午后人稍微少一些,兄弟两人便在门房里喝茶,暂时歇口气儿。
景正昌擦擦额头的汗,便说:“正卿,你最近手头如何?”
景正卿一听这个,大为头疼:“怎么又提?前儿不是周济了哥哥三百两吗?”
景正昌苦笑:“你是知道的……”
景正卿道:“哥哥,别的没什么,你拿去扔了街上都没事儿,但有一件,你可千万别拿去扔在那赌坊里头了,我有多少身家,也不够你折腾的……”
景正昌道:“不是不是!那个我已经戒了,是朝中同僚,手头紧,管我借了二百两过去。”
景正卿瞅着他:“你可别骗我,也知道是骗不了的。”
景正昌便笑:“那是自然了,我也不敢。”
景正卿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只是我最近也不甚宽裕,你不如去跟老三那边……今儿这场,他两口子怕是不少沾手儿的,二三百两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景正昌知道他说的是大房里景正盛,便道:“我跟你毕竟是比跟他亲,让我跟他开这个口,我也为难,说起来,这一场为何不是你操办?父亲也忒糊涂了些,平白让他们得利。”
景正卿笑道:“我出了那场差事,才回京多久呢,又病了一场,衙门里再空就不像样了,因此父亲才不让我沾手。到底是公务要紧些,谁像是三哥那样闲散,但操办这场,也是劳心劳力的活儿,让他们得利便得利吧,也是应该的,只要别太过了……看的过去就成。”
“你倒是想得开。”景正昌悻悻。
景正卿笑道:“哥哥,难得糊涂呀。”
两个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个小厮狼奔豕突似地冲了进来,十分慌张。
景正昌一眼看到,当即喝道:“站住,跑什么?宾客这样多,给人看了,成何体统!”
那小厮见是大爷二爷,忙翻身跪地:“两位爷饶命,实在是不得了,小人才慌忙回来报信的。”
景正卿闻言便站起身来,问道:“你别慌,快说是什么事。”
小厮道:“回二爷的话,小人在外头,看到了端王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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