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被赵琰打晕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忽地觉得身子像是被什么舞动着,不由自主地摇晃。
明媚蹙了蹙眉,忍不住呻吟了声,失去的神志逐渐回归,身体也渐渐有所感觉,但是,却只觉得一种剧痛,宛如撕裂一般袭来。
明媚身子颤了颤,闭着的眼皮动了动,长睫也跟着扇了扇,竭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眼前仿佛有了一丝光亮,淡淡地光芒之中,有个人影在她的身上晃动,明媚分不清那是谁,甚至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正想要仔细看的时候,眼前却忽然一黑。
有什么遮了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
明媚试着动了动,察觉捂着自己眼睛的是一只手,然后,那只手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柔软的布条,将她的双眼蒙住。
她无法自主,陷于黑暗之中,身体的感觉却越来越鲜明:好疼!
....................
再度醒来的时候,明媚看到面前一张熟悉的脸。
确切地说,是熟悉又陌生的脸,明媚脑中仍是一片空白,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景……正卿?”
随着这一个名字的唤出,先前发生的那些丑恶之事也随着张牙舞爪地奔涌而出:太子!那些恶徒!以及……
明媚身子猛地抖起来:“啊!”
景正卿将她搂入怀中:“没事了,明媚别怕!”
明媚浑身发抖:“我、我……”
景正卿道:“别怕,别怕,他不会再来害你了。”
明媚抬手:“可、可是我……”
景正卿低头看她,明媚仓皇地转动目光,发现景正卿额头带血,脸上也是一片狼藉,身上更不必说,整个人像是在血泊里滚过,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血!好多血!”明媚重又震惊起来,惊骇地看着景正卿。
景正卿抱着她不放,见状便低头,在她的额头安抚地亲了口:“别怕,我在这儿,我会护着明媚的。”
明媚想到方才,想到太子赵琰跟他的那些恶党们:“那、那些人……太子……”
“嘘!”景正卿抬手,手指抵在她的唇瓣上,“不要提,尤其是以后,绝对不能提见过太子,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知道吗?”
明媚六神无主,听着景正卿的嘱咐,情不自禁点点头,却又问道:“为、为什么?”
景正卿摸摸她娇嫩的脸,因为被赵琰拖下车,脸颊上有一处小小地擦伤,先前被赵琰打过耳光,留下的指印儿还没有消退。
他不敢碰的人,却被这样虐待。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把那人碎尸万段。
太子又如何,天王老子又如何!
景正卿尽量温声说道:“因为不能给别人知道我们见过他们……不然的话就会大祸临头。”
明媚呆呆地:“表、表哥,我不懂。”
景正卿将她抱着:“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不要害怕。”
明媚怔怔地:“啊?什、什么?”
景正卿原本跪在她的身前,此刻便慢慢地挪开,明媚忽然发现自己仍旧在那辆噩梦似地马车里,但是,噩梦却才刚刚开始,就在景正卿闪开之时,露出在他身后,靠在车壁上的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个死人。
明媚的眼睛逐渐瞪大,然后无法自制地惊叫起来:“啊!啊!”她缩起身子,靠向景正卿怀中。
景正卿用力将她抱住:“别怕,他已经是死了,再也不会害你了。”
明媚的身子筛萝似地抖了起来:“死、死了……太、太子……他是……怎么……死了?”
惊骇过分,说话都语无伦次。
原来,这个死在了面前的人,竟然正是当朝太子赵琰。
景正卿的声音听来温柔,但却带着一股阴冷寒意,他贴在明媚耳畔,低低说道:“因为他该死……因为他对你做那些事,所以他一定要死!”
明媚睁大眼睛听着这句话,听到最后,忽然间想到自己半昏迷时候……
她抬头,望着景正卿,呼吸也停了:“表……哥,我是不是被他……被他……”
景正卿沉默片刻,而后说道:“是表哥没有用……他那几个侍卫太难缠了,我……费了点功夫才把他们都杀了……明媚,你要怪就怪我吧……”
明媚听了这句话,整个人都木了,看了景正卿片刻,双眸一闭,软软地倒在景正卿怀中。
景正卿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眼神却是极度的幽寒,他咬了咬唇,略微犹豫之后,便转为极为坚决的神色。
车外转出一个人来,脸色同样是雪白的,云三郎望着景正卿,眼底有着绝望,也有着坚定:“我说的果然没错,终究是弄出事来了。”
景正卿回头看他,眼底带着愧疚:“你大可不必插手,此事跟你毫无关系。”
云三郎道:“我跟你是什么交情,难道出了这事,我能置身事外一干二净?”
景正卿道:“三郎,这不是小事,是会抄家灭族的……你……”
云三郎怒道:“别说这些狗屁的话!难道杀他们我没有动手?别忘了我也杀了两个!”
景正卿默然:“很抱歉,竟把你也拉下水来。”
云三郎面色惨然:“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个……你用完了?”他一挑下巴,指的竟是景正卿身侧的太子赵琰的尸体。
景正卿垂眸:“三郎,你能及时赶到,我这一生的命也赔给你都不够,你要插手此事,也行,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然的话,你即刻走。”
云三郎皱眉:“这个时候你还婆婆妈妈?什么事?快说!”
景正卿抬眸看他,沉声道:“你得答应我,此事若是永不见天日倒也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你要坚决否认跟此事有关,绝对不能承认你知情,更不能承认你动过手。”
云三郎听了,重重叹了声:“行了,我知道了。”
景正卿把明媚放下,跳下车来,地上本有六具尸体,方才云三郎都给处理了,侥幸的是赵琰为了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儿,特找了个人迹罕至的荒凉所在,此刻又将要天黑,越发没有人来,倒是方便了两人行事。
云三郎道:“太子的尸体如何处置?总不能也扔乱葬岗去。”
景正卿道:“我记得从此处往前三里,便是五里河,不如把尸体扔到那里去。”
三郎道:“如此,把他的衣物剥一剥,值钱的都拿下来,若是尸体有被发现的时候,官府会往因财抢劫杀人上去想,不会疑心其他。”
景正卿点头:“你说的甚是。”
三郎道:“你看着你表妹,这事儿我来干。”
景正卿苦中作乐,笑道:“瞧我们,哪里像是朝廷武官,倒像是劫匪。”
三郎也冷笑说道:“我算知道什么叫官逼民反,这样的太子,不死留着也是祸害,堂堂大启,难道要葬送他手里,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诛九族的话,你杀的正好!倘若留下他,以后咱们在朝为官,估计也是个被他祸害的,迟早晚要上梁山。”
景正卿叹道:“若不是他逼得太紧,我也不至于走这一步,罢了!”
当下分头行事,把赵琰的尸体扔进河里,幸好河水虽然结冰,冰层却不厚,正好把人扔进去。
且不提。
云三郎回来,便道:“你要如何跟她说?受这惊吓,她怎会好好地回府?只怕一回去,就立刻给人看出端倪来。”
景正卿道:“我也正在想。”
云三郎又道:“是了,还有那两个丫鬟,我虽然把她们暂时稳住了……但只消得她们一看卫小姐的样儿,恐怕也会疑心。”
景正卿皱眉不语,马车走了会儿,眼见暮色四合。
明媚依旧未曾醒来,景正卿忽然说道:“为今之计,是决然不能回去了,可是不回去,府里头必然要疑心,端王府的人也会问……总要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最好是让她在京内别的地方住上一夜,稳一稳心神。”
云三郎道:“去我家倒是无妨的。只不过,府里头必然也会惊诧:为什么你们府的小姐竟去了我们家里?唉,若是我家里有个姐姐妹妹,倒是好说了,只说是姐姐妹妹要相处,府里头疑心也有限。”
景正卿听到这里,忽然之间说道:“有了,我想起一个人来!倒是可以去她那里借宿。”
云三郎回头:“谁?”
景正卿道:“虽然不是个最好的,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你还记得上回你跟我说的皇商欧家么?那家的小姐欧玉娇,时常去我们府上走动,跟明媚的交情也十分不错……如今,只对那两个丫鬟说是欧小姐忽然那相请,倒是可以勉强打发了她们,也能安住了府内。”
云三郎点了点头:“你这个计策好,可是欧玉娇那边又怎么说?那女子出身商贾世家,必然是个心细如发的,难道会看不出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非……”
景正卿也正想此事,见云三郎一声除非,便道:“什么?”
云三郎道:“除非你们之间关系不同,你跟她说,她自然会听你的。”
景正卿皱眉:“我同她只见过几次,话虽说过几句,交情却是泛泛。因为知道他们家的意思……所以还有意远着她,因此明媚虽然晚来,却比我跟她更亲近。”
两人正商议着,只听得低低一声,景正卿怀中明媚缓缓醒来。
云三郎见状,便不再言语,专心赶车。
景正卿忙看顾明媚,见她睁开眼睛,眼中仍带着湿湿地泪,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说道:“表哥,我不想活了。”
景正卿听她开口就是这句,顿时皱眉:“胡说!”
明媚此刻也不怕了,只是心若死灰,眼角有一抹泪滑出来,淡淡道:“我是说真的,景正卿……”她唤了他一声,又道,“想来……我曾指望的那些,终究都是虚的,亏我还以为可以好好地……但我是个薄命的人,终究逃不了。”
景正卿又疼又怒:“不许说这些,害你的人已经是死了,你自然要好好地,何必自苦?”
明媚道:“你不懂,我之所以苟活至今,其实是因为心里有个盼头,想要……远离了你,也嫁的好一些,一生顺遂,如今,也不用说这些了,想来人都是要认命的,早知道这样,何必争来争去,一早,答应了你,倒也是好的。”
景正卿心头猛地一跳,嘴唇动了动,想说,却又忍住:“明媚……我、我……”
前面忽地有一声咳嗽响起,景正卿双唇一闭。
明媚问道:“是谁?”
景正卿默默道:“是三郎,多亏他赶到,及时相助。”
明媚眨了眨眼:“是云公子啊,是我……连累了你们。”
景正卿皱眉:“你莫说这些!”
明媚本是漠然看向别处,此刻,便重转动目光看向景正卿,道:“表哥,你刚才为何不听太子的,起码,也能保一身无咎。”
景正卿恨道:“谁敢动你,我便杀了谁,管他是太子还是王爷!我只恨没有早些动手。”
明媚神情略微惊动,然后便道:“你、为何……”一句话没说完,却也没有再问下去,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表哥,这附近是不是有条河,我听到水声。”
景正卿抬头,外面云三郎道:“是了,这是上游,还未结冰。”
景正卿便问明媚:“怎么了?”
明媚道:“我……我觉得……脏,想要、洗一把脸。”
景正卿皱了皱眉:“待会儿咱们回到城里,你再洗好么?”
明媚摇头:“你身上有血,也沾到我身上了,给人看到了像什么?我先洗了脸,再想想如何处置才好。”
景正卿见她言语清晰,才略觉安慰:“我也正想跟你说此事,我准备今晚上,把你安置在欧家里,免得回去后给家里人看出来,只是怕欧玉娇又看出什么不妥……你若能撑着,倒是好的。”
明媚微微一笑:“你和云公子为了我,闹出这天大的事儿来,我自然要承情的。你让我洗把脸,我也清醒些。”她这样一笑,宛如春花一般,虽然娇弱,却仍丽光难掩。
景正卿心头软软地:“也好。”
云三郎前头听着,总觉得哪里仿佛不对,却也想不出什么来,只好把车儿调转,往那河边上去。
此处离河只有二里不到,马车停下,云三郎不下车。景正卿抱着明媚下来,往前走了几步,明媚道:“三两步到了,你放我下来便是。”
景正卿这才将人放下,明媚落地,竟站不住脚,身子晃了晃,景正卿忙抱住她。
明媚伏在他怀里,镇定了会子,忽然柔声说道:“表哥,多谢你。”
景正卿听了这句,心里自是欢喜,明媚道:“你在这儿等我片刻,我洗把脸就回来。”
景正卿得了她的好脸色,对她的话竟也无有不从,当下乖乖点头。
明媚离开他,便往河边去,果真听河水淙淙,靠近岸边的地方略结了薄冰。
景正卿正看着她,见状便忙往前一步,道:“明媚,别去往里,这儿的冰只是一层,不结实。”
依稀明媚答应了声。景正卿才放心,稍微停了步子。
这会儿,后面马车上云三郎目光沉沉,瞧着明媚纤弱身影立在水边,真如洛神临凡,云三郎目光闪烁,忽然间想到什么,面色陡然一变。
云三郎张口便欲喊,然而心念转动,却又没有叫出声儿来。
这会儿,景正卿正也回头看他是否等得不耐烦,见云三郎怔怔地正看向此处,便冲他一笑。
云三郎眼睁睁看着景正卿面上浮现那个笑,心头一阵战栗,正要张口,却心凉如冰!
——三郎看的分明:就在景正卿身后,那本来站在岸上的人影,倏忽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景正卿似察觉了什么一样,猛地回身。
云三郎心头巨震,来不及多想,便跳下车来,只叫:“二爷!”
当真是心有灵犀,云三郎下车瞬间,那边景正卿身形腾空而起,向着明媚消失的河畔跃过去!冰凉的河水如翻腾的怪兽,将他的身影即刻吞没。
云三郎惊心动魄,又是懊悔又是愤怒,冲到河边,声嘶力竭叫道:“二爷!”
................................................................................................................................................................................................................................................................................................................................................................................................................................................................................................................................................................................................................................................................................................................................................................................................................................................................................................
喜欢相媚好请大家收藏:(321553.xyz)相媚好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