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荣灏又来了,他似在小鱼那边碰了一鼻子,脸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潘逸暗自窃喜,他觉得自己把荣灏比下了,就算王族又如何,小鱼喜欢的人是他。
的确,小鱼根本就不稀罕荣灏,哪怕她不说,别人也嗅得出来。
为了飞火流星图,荣灏敛了傲气,每日去问阿妩要。阿妩今天给一些,明天给一些,七拼八凑的也没个完整,眼前周王就要打上门,她倒半点不着急。
“你这是帮我,还是坑我?!”
荣灏终于忍无可忍,她的恶行罄竹难书,让人不得不怀疑又是陷阱,说不定联手周王一起想要吞并荣国。
然而他越生气,阿妩越不愿搭理,冷冷回道:“按图去做,到时拼起来就好。”
话落,她就再也不拿正眼瞧人了。
一盆冷水浇得透心。荣灏一怒,拍了桌。
“戏子无义、婊子无情,你连婊、子都不如。”
阿妩哼笑,半眯起媚眼,斜瞥过去。
“王爷,那可别让婊、子看不起你。”
语毕起身,不再与他费半句唇舌。
荣灏的命短了十年,侍妾哄了半天,他才稍稍顺气。勉强用了晚膳,之后他也无心享乐,广宽一袖,就将榻上的美人娇打发了。
等拿到飞火流星,看我怎么弄死她!
荣灏咬牙切齿,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般欺辱过,如今国难当头,他只能忍,可想到以前骑在她上,如今被她死压在下,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次日清早,荣灏来到兵库,远远的就瞧见阿妩与孟青二人,他们像在说图样的事,可荣灏却看得不顺眼,快步走过上前,捂嘴轻咳两声。
孟青见他,拱手作揖,施一大礼。众目睽睽之下,阿妩也给足他脸面,恭敬欠身。
荣灏心里颇为痛快,刚想开口说几句,两人又低头指向图上某处,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此处太薄了些,怕多使几次就有损耗。”
“我看未必,若加厚,兴许射不出百步。”
“那是否还有别的法子?”
“不能妄下定论,不如讨教徐师傅可好?。”
……
荣灏站了半晌,他们都没搭理。徐匠一来,三人更说得热闹,把他晾得干净。
阿妩不似平常冷漠,原来她只待他凉薄。
荣灏装作不在意,两手负于身后大步离去,可回到院中便烦闷难安,也不知是哪里不舒服。
“殿下,您去哪儿了?让奴好找。”
美姬献媚,绯红裙裾亮了园中秋意。荣灏不禁伸手撩起她的袖摆。缠枝莲暗绣水纹,绸料轻薄如无物,以前阿妩好像也有这么一匹绢,是他赏的。
阿妩笑起来不像眼前美人,她的笑似蒙了层纱,让人看不清。也不知当初是吃了迷魂散,他竟然没察觉,只以为她像别的女人一样,好耍手段讨他欢心。
原来大错特错!想着,荣灏抿起薄唇,握紧了拳头。
侍姬见他面有异色,忙问:“殿下怎么了?”
“没事,你下去吧。”
他又将她打发了。侍姬嘟起娇嫩小嘴,悻然退下。看她离去时的身影,荣灏开始怀念起他的小妩了。
晌午过后,他又去了器库,果然阿妩和孟青还在,她与这些粗老爷们一样,穿着麻布短衫,手里捧着大碗捞面条吃。
她头上包着巾帼,两簇碎发如新月,正好拢住脸庞。她与孟青正聊得高兴,而见到荣灏,眼色略微有异。
“殿下,您怎么来了?真不巧在用饭呢,您先坐会儿。”
孟青见之,连忙放碗起身,请荣灏入座。阿妩视若无睹,稀溜溜的吃着面条,也不搭话。
一碗面上零星几点肉沫,外加两片青菜。荣灏看了半晌,道:“正好,我还没吃,帮我盛碗过来。”
此话一出,惊了不少人。荣灏面色无异,面端上来就拔了筷子。
刚吃一口,他的脸就青了,一面咳嗽一面拿帕捂嘴,像是要吐。阿妩哼笑,正好被他听见,缓过神后,他硬咽下去,接着又吃起第二口。
王爷与民同食,且不嫌弃脏碗破桌。见此场景,工匠们高兴,铸模锤铁格外卖力。这无心之举倒鼓舞了军中士气。
之后,荣灏算是能心平气和与阿妩相处了,不过阿妩只谈公不谈私,在他面前从不提昔日之情。荣灏靠得近,她就拉得远;他再扰,她干脆扭身走人。
不知何时,荣灏开始茶不思饭不想,连莺莺燕燕们都懒得调戏了。他就在琢磨,为何她如此淡漠?莫非是恨将她押入水牢一事?
想到此处,荣灏更加烦闷,当初后院不宁,害得婉儿痴傻,王妃声泪俱下说是阿妃害的,他也就信了。或许那时她便恨上了,因为他宁愿讨个太平,也不愿听她的话。
回想起来说不上后悔,只觉得可惜。他不会为了一个妾去得罪夫人,可如今他竟然为了这个妾,得罪了一个国。想来想去,这全是迷魂散的错。
到了夜沉,荣灏无心睡眠,半夜三更就在院中溜哒,院子太小太闷,他又出了门溜哒到了阿妩的住处。
阿妩门前栓了两条大狗,生人一近,就汪汪大叫。荣灏吓得后退,怕溅到一身口水。他站开几步,拨长脖子朝外墙上望,这墙好像不高,爬过去应该不算难事……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荣灏晃了一圈又一圈,神差鬼使地绕到小宅后门。那处偏静无人,除了几只野猫叫唤,左探右瞧也没别的动静。
荣灏手抵下颚踌躇半晌,看看这墙挺高,爬上去未免太难看,转身欲走又见角落有泔水缸,站上跨过去正巧能进。
爬还是不爬?他又犹豫半晌,脑子里想着不去,脚却不听使唤地往那边挪。站上泔水缸,酸臭刺鼻,荣灏忍不住扭头,一手搭上瓦块,张牙舞爪地翻了墙。
脚滑手松,“嘭”的一声,荣灏屁股着地,痛得哭笑不得。他悔之无及,咬牙暗骂自己一通,可扶墙起身之后又一瘸一拐地去摸人家闺房。
如今不比少年时,当初爬墙偷香哪有如此狼狈?荣灏憋屈,忆当年,人家都是在墙下候着,怎舍得把他摔疼。正当想着,突然听到一阵呱叫,他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就见两三个白乎乎的玩意朝他飞来。
“什么东西?!”
荣灏大惊,定睛一看,竟然是三只大白鹅。它们个个伸长脖子,扑扇翅膀,甩大脚蹼,气势汹汹地冲向他,大喙一张,就发出刺耳“嘎嘎”声。
“谁呀?!莫非来贼啦!”
婆子大叫,荣灏瞪大双眼倒抽口冷气,连忙转身踮脚小跑。谁料,三只大鹅紧追不舍,啄他的腿,用嘴拧他的袍摆。
荣灏被啄得一跳,又不敢叫,他急忙开了后院小门窜逃。情急之下,门没关紧,几只大鹅便挤开门缝,张开大翅紧追不舍。
这番动静把巡逻兵引来了,他们误以为奸细混入,顿时如临大敌。手指黑影大吼一声:“有奸细!追!”
荣灏听到后只觉得天昏地暗,干脆停下,作闲庭信步状。
守卫赶来时,只见一人负手而立,仰头望天,吟叹几声,底下还有三只鹅,伸脖探喙,杵米似地啄他的脚。
为首之人认出了燕王,立即肃然,走到其面前拱手作辑。
“王爷,刚刚属下见有一鬼祟人影晃过,此地不宜久留,王爷请回府!”
鬼祟?!荣灏忍住怒意,颔首浅笑,道:“辛苦诸位了,不过刚才本王没见过什么人影,莫非你指得是……哎哟!”
鹅把荣灏啄疼了,他连忙缩脚,偷偷摸摸把它们踢开。
“去、去、一边去~”
他小声嘟嚷,守卫面面相觑,见他们脸上有异色,荣灏就指着底下三只鹅,阴笑着道:“边防吃紧,各位都辛苦了。本王是特意送来几只肥鹅的,待会儿我让人送酒,大伙吃顿好的补下身子。”
虽然听着奇怪,但有肉有酒,兵卒自然高兴,逮了鹅拔掉毛,就把它们烤了,还说王爷够仗义,体恤兵苦。
小鱼还不知道看门鹅被人烤了,就在荣灏逃走没多久,她便出了院子,见到婆子小声问道:“怎么了?”
婆子回道:“大概遭贼了,姑娘您先进去,我把门锁锁好。”
小鱼点头莞尔,刚关上门,一双手就从身后抱了上来。
“你这里还敢来贼?”
潘逸一边笑着一边埋首在她脖窝,噙了两个香吻。
“当然会,如今世道乱,凡事可得小心,还好我那几只鹅厉害,看到偷儿非啄死他不可。”
说着,小鱼扭身,狡黠地从他怀里溜走。潘逸手一勾,拉住她的衣结飘带,轻轻一抽,婵衣如水流过香肩,露出一抹雪白的背影。
小鱼故作愠怒,嘟嘴欲将衣裳抢来。潘逸手腕一转,藏其身后,趁其不备又取了她的发巾,拎在手里嘿嘿嘿地笑。
“讨厌死了,以前怎没见你这般泼皮?”
小鱼左右拿不着,咬牙跺脚。潘逸这才将衣裳还她,然后一把抱住倒上软榻。
“我一向如此,现在后悔,晚矣。”
小鱼捏上他的鼻尖,巧笑嫣然。他抓住她的手把在唇上吻吮,美目炯炯,满是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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