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不过萧元朗的无赖挽留,在帝都的几天李骁鹤都住在在了萧府,辛离辛雪也跟着住了进来,期间习陵来过,凌肃来过,南烜却一次也没来过。
“皇兄他身子还恢复好……”习陵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彼时李骁鹤正坐在庭院的树下与白袭下棋,或者该说学棋,她可不希望自己招人的老公以后和别人去下棋。
听到习陵这么说也没在意,虽然知道南烜是故意躲着自己,或者这辈子也不想再见自己了,但如此却是最好,她从不相信当不了情人当朋友的说辞,那样对南烜来说太残忍了。
就这样吧,她和南烜就这样便好,毕竟,她已经有了一生陪伴的人了。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男子,想到昨夜展梨对自己说的话,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
“认输了?”白袭手指夹着一枚剔透的棋子笑眼清明。
李骁鹤摇头,扫去心头阴霾挑眉道,“我是跟你学棋,输了也是你不光彩。”
白袭摇头笑笑也不在意,“还下吗?”
李骁鹤神色微敛,看向院墙之外的天空,许是夏日将至,丹朱在墙头昏昏欲睡的样子。
“不下了,出去走走吧。”
“好。”白袭扔了棋子便起身走到她身旁。
“习陵去吗?”李骁鹤转头问她。
习陵一怔,摇了摇头拒绝了,心里却为李骁鹤那一刹那的表情而恍神,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觉得失落?”
片刻后身后忽然响起另一人的脚步声,来人走到她跟前摆弄着那盘残棋。
习陵看着那一头大波浪长发和纯白的异域风情的衣裙笑了笑,“展姑娘。”
展梨坐在李骁鹤坐的那个位置上,看着她下巴扬了扬,“坐。”
习陵点点头,移步白袭的位置落坐。
“不愧是公主,果然优雅大方。”展梨难得开口称赞了一句,平时犀利的眉眼此刻柔和了许多。
“哪里,我以前可就是个小疯丫头,整天在宫外乱窜,不过现在知道了公主的职责,总不能太肆意了。”
习陵低头垂眸浅笑,眼里露出几分怀念,“当年师父说公主可不是吃软饭的,否则不拿来和亲有什么用,那时我是生气的,甚至怨恨的,但后来一想,我既然享受了别人享受不到的东西,便该承担别人没有的责任,皇室肩负着整个坤域江山,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总得失去些什么。”
说完这句后她不经意间抬起头,正对上了展梨探索的目光,不经哂笑道,“展姑娘为何这样看我?”
展梨托着腮目光有些怅然,“你们都对她有如此深的情感,这让我觉得自己的位置被夺走了。”
习陵噗嗤一笑,“展姑娘真会开玩笑,在师父心里怕是连白公子都比不上你的地位的,更别说我们了。”
“那十年,百年后呢?”
展梨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棋子,眼中映上了几分悠远暗淡的笑,“她终究会忘记,甚至连容貌都会模糊。”
习陵脸色一变,藏在袖下的手微颤,“展姑娘……会离开?那皇嫂……”
她紧张到忘了改变称呼,但展梨却知道她说的是谁。
“我肯定会离开,但小鹤她……怕是不会离开的了吧。”展梨说出这句的时候泛出一丝无奈的笑,抬手遮起有些刺眼的日光,看向这片熟悉而陌生的天空。
“若让她离开的话她也不会开心的,让她放下这里的一切那就太残忍了,残忍到我会后悔一辈子。”
习陵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动容,“展姑娘……”
“我一直希望能保护她一辈子的,但她现在已经有了这么多人关心她,虽然我不能在她身边看着她度过一生,但我知道她是幸福的,就行了。”
丹朱懒懒地叫了一声,抖抖翅膀在院子上空徘徊了两圈,停在了石桌上的棋盘间,黑溜溜的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展梨,似乎在打量她。
“丹朱神鸾,龙马后裔,可真是一盘精心策划的大棋啊……”
展梨居然嘲讽一笑,随即迎上疑惑的习陵,“让你皇兄来见最后一面吧,小鹤等的人似乎不会来了,她也死心了。”
习陵不解,既然她这么说那就说明李骁鹤等的人并不是她皇兄了,那么她在等谁呢?那人为何没来?
“那师父为何不去找她呢?”在他们的眼里,李骁鹤可不是那种默默等候的人。
展梨淡淡一笑没回答,因为她知道此去莫留山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再也不会见到这些人了,而这些,眼前的这位公主殿下并不需要知道。
李骁鹤的确是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当然不是南烜,那个人是谁她没有说过,也不会说,正如展梨所言,在这个乱世,每个人都有自己该承担的责任,那些爱恨情仇早已过去,她现在想的只不过能在这最后几天再见一见这些故人好友。
既然那人真的不来,她也不记恨,人生起起落落,有许多人就那么不知不觉消失在了你的人生中,再也遇不到。
她抬头看身边并肩的人,心里一片宁静,还好有这人一直在自己身边不是吗?
“白袭,你喜欢小孩子吗?”
白袭神色微不可见的变了变,然后握紧了她的手若无其事地笑道,“又是王将又是皇帅的,我都吃了多久的醋了,若生了孩子我又得吃醋了。”
李骁鹤头一次没有笑出来,眼眶红了红,停下脚步看向白袭。
她刚要张口身后忽然一阵疾风拂来,将她眉心的银纹露了出来,引得周围路过的老百姓们惊呼出声,纷纷驻足观看,一时间围了不少人低声议论。
“看到了看到了没?”
“呦!还是真的……我刚就瞅见他们从将军府里出来……”
“真是帝侯……头上那银色的东西我见过!”
“……”
李骁鹤心里的那点悲伤情绪一下就没了,牙齿咬的咯吱响,身旁白袭都忍不住抿嘴笑。
我头上有犄角,后面有尾巴么……
“没有合理的理由的话我捏死你。”她冷漠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某人。
一向淡然自若的虹越此刻的状态却不是那么好,他红润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呼吸也有些急促,甚至连脚步都有不稳。
李骁鹤顿时意识到不对劲,抓住他的手把脉,却发觉他体内的源居然在四处乱窜,几乎和她源暴动时的情况一样!
“怎么回事?”
虹越脚下一踉跄,靠在了李骁鹤的胳膊上,还没开口就晕了过去。
白袭忽然沉声道,“骁鹤!”
李骁鹤转过身去,对上了重重人群之外的一双幽暗的眼眸,明明很年轻却充满苍老之意的一双眸子。
见到来人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毕竟天下之大,能让白袭忌惮的人也只有那几个了。
白殿之主,未泱。
李骁鹤将虹越交给白袭,自己上前一步,静静与未泱对视。
气氛冷凝了起来,似乎一触即发,双方虽然都未动手,甚至没开口,周围的人都觉得全身汗毛直竖。
“这人谁啊?”
“我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你不记得了?五年前在那城墙上……”
“嘶!”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立刻便有几人悄悄离开了人群向四处而去。
未泱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你可决定好了?”
李骁鹤眉头依旧皱着,因为虹越被伤心里还是有些膈应这人,因此没做声。
未泱见她戒备的神色讽笑了一声,雪白的长发从银袍下露了出来。
“你以为是我伤了他?”
李骁鹤疑惑地眯眼,看了白袭,见他也摇了摇头,便问道,“你什么意思?”
未泱忽然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充满的疯狂和嘲笑,正在李骁鹤心里发慌时,他突然抬头指向天空,那宽大的兜帽被带了下来,二人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真面貌。
非常俊美的一张脸,是让人为之一振的那种惊艳,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过了白袭。
光洁的额头中央蜿蜒盘旋着交错的枝蔓,正中心是一把银色的剑一样的印记,让这张脸更显得圣洁冷漠,而真正让李骁鹤在意的却是那似曾相识的脸。
太像了,尽管性别不同,但眼前的男人跟她见到的碎月之神太像了,除了眼神之外,两人之间的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六十。
而此刻那张肖似神的脸却露出一丝狰狞疯狂,他指着头顶的天空阴冷道,“你还没察觉到吗?这片天地……快要崩溃了!”
李骁鹤和白袭皆是脸色一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虹越显然是因为天地变异而造成的源暴动。
李骁鹤心头一紧,事情发展的比她预料的还要快。
她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双目被银芒覆盖,在她的眼中头顶这片天空上的那道覆盖整个沧澜的巨网都在慢慢融化剥落,要不了多久,这片大陆就会彻底暴露在虚空之中。
与此同时,皇宫和萧府的方向也来了不少人。
南烜身体恢复的差不多,然而脸色还有些白,却是在秦鹫的陪同下穿着一身龙袍朝急匆匆赶了过来。而另一边展梨与习陵也靠近了李骁鹤身后,萧元朗随即赶来。
整条街立刻瘫痪了,那些好奇看戏的百姓们一见这架势吓的腿都软了。
未泱看着一身瀚海特有的白衣的展梨,再看了一眼李骁鹤,那双阴冷苍老的眼里忽然浮现了几许悲色,沙哑而悲哀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沧澜……就要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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