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有七星,正如北斗有七器,这是我在天倾藏书阁的古书中看到的。”
昭言手又动了几下,曼妙的古琴声伴着茶杯里袅袅升起的白雾,清香浮动,别有一番静谧雅致。
片刻琴声戛然而止,昭言在李骁鹤急切的目光里缓缓开口,“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要告诉你什么,而是请教你一些东西。”
“什么?请教我?”李骁鹤张口结舌,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被请教。
“然也。譬如,何为北斗七星,北斗哪七器,北斗位于天上哪片星辰,各代表什么。”
“啊……可以。”李骁鹤明白昭言的意思了,在沧澜大陆上是没有北斗这个名词的,唯一存在含义的也是唐家至宝,对于昭言来说,北斗一词可是个新鲜玩意儿。
“现在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我们去外面,我指给你看……”李骁鹤还没说完就懊悔的不得了,直想打自己的嘴啊,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在嘲讽人家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太像一个正常人了。”
昭言依旧是不嗔不怒的样子,伸手抱起了古琴就向外面走去。
李骁鹤想了想还是没有要求帮忙,毕竟有时过度的同情也会让对方不舒服。
外面的天果然黑了下来,繁星满天,温度也更冷了些。
李骁鹤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身上那薄薄的一件白衣服,还没等她开口,一个黑影便又出现在她们面前,将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了昭言身上后,一声招呼都没打就又消失了。
那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样貌由于他离开的太快没能看清楚,但依稀可知道是个俊朗阳光的男子。
昭言就像什么时也没发生一样,一言不发地将琴放在庭院的石桌上,坐了下来。
李骁鹤也跟着坐了下来,仰头看着漫天璀璨的星辰开始介绍。
“北斗七星是正北方的七个星宿,组合起来像个勺子,在它的下方有另一颗星辰,叫北极星,我们经常迷路时,看着这颗星就知道方向了,因为它一直指向正北方……”
李骁鹤源源不绝地介绍着,但其实大多都是众所周知的东西,深层次的东西还是当年上课的时候语文老师一时兴起提起的。
昭言一直静静地听着,虽然她双眼看不见,但并不像一般盲人那样尽量侧着耳朵去听,而是如常人般正面对着李骁鹤,那双淡墨色的眼完全看不出失去光明的样子。
她一直静静地听着,不仅是因为她的残缺,而是因为她的性格,就是偏好这样静静地聆听的,给说话的人舒服的感觉。
“对了,你们不是爱下棋吗?围棋里的天元位置就象征着北极星。”李骁鹤忽然想起了某个下午语文老师把瞌睡的她叫醒后所说的一句话。
“天元……”
听到这里昭言忽然开口,微抬头朝向她说道,“你可知天元代表什么?”
李骁鹤干脆一笑,“请赐教?”
“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这里的天元指的是上天的旨意……”
昭言手指摸了摸琴弦,“不过这点就不用提了,你不信神。”
“呃,现在信了,真的。”李骁鹤微微尴尬地解释道。
“夫入神者,当步天元,推阴阳,探玄虚,入幽微。这里的天元意为万物本源,即意为,凡超神入化的人物,要了解万物的本源和开始。”
万物本源……
李骁鹤手微微一颤,心里忽然有了些猜测,这天元居然跟《创源》联系到一起了。
“最后一个,便是我想告诉你的。”
“什么?”心思已经完全被创源吊起来的李骁鹤隐隐充满了期待。
“它代表帝王之基业,亦指帝王本身。”
昭言话音落下,李骁鹤心中已是滔天巨浪。
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有联系,她还记得沧澜这个时代正是帝王时代。
北极星为帝,北斗为銮,察万物本源,可出神入化……
若真指的是《创源》,那么根据昭言所说的分析,其言下之意,竟是得《创源》便可成为帝王!
“国……昭言……”李骁鹤目光发直地看着某处,“你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吗?”
听到这句话,昭言“望”向李骁鹤,那双看不见的眼忽然间像多泛起了一丝光芒。
“信,一直信,到死都信,否则我所经历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必再活下去。”
李骁鹤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我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这么认真啊!”
昭言没有说话,低下头一下一下地用手拨着琴弦,琴声慢慢连续在一起,变成了若有若无的乐声。
李骁鹤看着眼前的这个如仙一样出尘的女子,心里忽然就释然了。
是啊,若没有天定,她怎会来到这个异世,怎会遇到白袭,又怎会像唐茗所说,正好两情相悦。
李骁鹤从腰间拿出玉笛,应和着耳边昭言若有若无的琴声,轻轻地吹了起来,起奏声悠悠荡荡,像没有根基的,在天地间漂泊的幽魂。
昭言连手指都没有顿一下,就跟着李骁鹤的韵律抚起来琴弦来。
笛声轻盈缥缈,苍茫孤寂,似乎已过了千万年,蓦然回首,万物皆苍茫,这天地间只剩下一人,刻骨铭心的寂寥空旷。
琴与笛相和,整个天倾皇宫都笼罩在这苍茫缥缈的乐声之中。
殿外呈凰祭的高台处。
所有人戴着面具的天倾子民都在这一刻抬头仰望向祭台之上,而高台上的女帝凤缪和长老院的长老都生起了疑惑。
“陛下,这琴笛之声是来自心殿。”
太傅此言一处,凤缪和那位长老便都释然了,若是那位的便不用介怀了。
“那与之合奏之人是谁?”凤缪在意的倒不是这曲子,而是国师那般冷清的人竟然会与人合奏。
“这……”方太傅也是疑惑,但他更操心的一直是他那个莫名昏倒的徒弟。
而皇宫之内,愤而离去的凤蔷在城墙下停住了脚步向心殿方向看过去。
身后的侍女疑惑地问道,“国师善抚琴,那笛声是谁呢?竟能与国师合奏。”
凤蔷微眯起妩媚的眼,没有回话,心里却是惊讶不小,看来她还是小看了那个唐洁在国师那里的地位。
国师那个女人,别说是凤皎,就连母皇都不曾有过几分礼遇,甚至现在的长老院都以她为首,现在她居然对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子如此重视,她到底想做什么?
皇城正门之前,喝退了玉溪玉秋兄妹二人踉跄走到皇宫偏门的凤皎也听到了这阵乐曲声。
“李骁鹤……”她仰头看向心殿的方向,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
整个天倾都城怕是只有她一人知道与国师合奏之人是谁了,因为这首曲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轮回……
那人所谱的轮回,那人为李骁鹤而谱出下半曲的轮回……
李骁鹤啊李骁鹤,我凤皎生而尊贵,本该拥有世间最尊贵的男人,本该在天下人都艳羡崇敬的目光中登上天倾帝位,然而现在你却偏偏出现了,得到一切我得补到的,又夺走我所拥有的。
为什么……
凤皎靠着粗砺的城墙,仰头望着这偌大的皇城,望着头顶这片布满星辰的夜空,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皎皎明月。
“可知我为何叫凤皎?因为母皇希望我像那天上皎皎明月一般,高高在上。”
“但是呢……”
凤皎一个人自问自答着,继续说下去,“我却不那么认为,我认为……”
“你认为什么?”
萧元朗一步步朝她走过来,陪她一起看着那片夜空中独一无二的月。
凤皎没有丝毫惊讶,似乎早已知道他的到来,“我认为,他就是那凌驾于终生之上的月,而我,生来与他相配。”
萧元朗心中狠狠一痛,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应道,“是吗?”
“萧元朗。”凤皎喊道。
萧元朗忽然有些期待,这还是凤皎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我除了这摇摇欲坠的皇女之位外,什么也没有了。”
凤皎转头看向一直注视她的萧元朗问道,“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萧元朗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凤皎,脸上的高贵冷艳被脆弱迷茫代替,让他忍不住去安慰,哪怕付出一切……
心殿。
“昭言真是天才,居然第一次听就能跟上我的韵律!”
轮回是白袭所创,李骁鹤可不认为昭言会听过这首曲子。
昭言没推辞也没说什么,双手平覆在琴弦上,问道,“此曲何名?”
“轮回。”李骁鹤回道。
“轮回……轮回……轮回……”昭言将这二字在口中念了三遍,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抚弄。
李骁鹤眼尖地看到她手指关节上有两个浅浅的伤痕,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还是没有消退,看来当时的伤足以致残。
不待她再思索,昭言的话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骁鹤以为你前世是谁?”
“啊……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个女的。”李骁鹤打着哈哈道。
昭言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此曲是何人为骁鹤所作?”
李骁鹤脸红,所幸昭言看不到,“只是一位友人一时兴起而作罢了,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不送。”
李骁鹤告辞的匆忙,昭言也不多留,二人便就这般分了手。
李骁鹤刚走翎公子便出现在昭言身边。
“她有心上人。”
翎公子说的笃定,他刚才在暗中将李骁鹤脸上那羞涩的表情看的分明。
昭言没说话,翎公子却急了。
“昭言……她有了心上人了,这该如何是好?”
“你认为李骁鹤为人如何?”昭言问道。
翎公子犹豫了会回道,“看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该是位有情有义,坚毅勇敢,爱憎分明的奇女子,不愧为云泽少女之名。”
“寻常女子会被儿女情长所羁绊,然李骁鹤非寻常女子,她明辨是非通晓人情,且处处顾忌到我的不便,故此,定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翎公子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她会放弃心上人?”
昭言没有回答,脸上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毅之色。
与此同时,李骁鹤趁着夜色踏在回碧海轩的路上回想着之前纷乱的思绪,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件被她忽视已久的事。
从她踏出云泽之时,就在流传着一句话,云泽有异宝,得之可一统天下。
而刚才根据昭言所说的得出的结论,得到创源的人便可以北斗为器成为帝王。
一开始能使用创源的她是依靠着那串从云泽禁地中得到的青铜手链的,而那位神又告诉她,得到北斗七器可以不惧天下。
那么……
她停下脚步,看着手上的那串古朴神秘的青铜手链,不敢相信自己大胆的猜测。
真正让天下人为之争夺的云泽异宝,便是这青铜手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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