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寻衅的几人本就是被叫来演戏的,只等着明药受惊,吓成梨花带雨的模样,皇上便可出现英雄救美。
可是不想,这明药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胆量,面对刀枪利刃,视死如归一般,眼睛都不多眨一下,一时之间,他们倒失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见他们犹豫,明药冷笑道:“怎么不动手了?不敢?”
既然戏已开始,总不能半途而废,那人只得挟持了明药,拿刀逼着她的脖子,半拥着她向外走去。
正走到门口,便见一群侍卫蜂拥而来,手上一软,尚不及反应,便被那些侍卫七手八脚夺了兵器,反绑起胳膊押跪在了万秀宫的砖地上。
明药得了自由,只静静立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
闵萧邪紧随着那群侍卫也出现在她面前,从混乱人群中穿过,走到她近旁,关切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明药口气平静,反问他,“皇上怎么来了?”
闵萧邪心里咯噔了一下,却正了正衣襟,道:“你宫里出事,奴才过来禀告朕,朕便立刻派了人过来救你。想想仍是不放心,干脆自己过来瞧一瞧。”上下打量她一眼,又道:“你没事便好。”
明药颔首,勾了一勾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抬起头来却又没有笑颜。
她温声道:“多谢皇上这样关切,外头天寒,不如……皇上到厅内坐坐?”
她居然邀他去厅内?
闵萧邪闻言心中一喜,心想这英雄救美的法子果然起了功效,微笑着点头应了,便要与明药一同向厅内走,走到一半,便听一侍卫问道:“皇上,这几个恶徒如何处置?”
闵萧邪尚未发话,却听明药道:“他们也是护主心切,还请皇上不要过分苛责,赶出宫去便是了。”
此时此刻,闵萧邪怎会不依她?立刻摆摆手,对侍卫们说道:“就按公主的吩咐,将他们赶走便是。”
“是。”侍卫们领命便下去了。
房间外头,侍卫们正处置那几人,房间里头,闵萧邪与明药相对而坐,倒是一室温馨。
丫头们端上茶来,两人各自饮了一些,明药便道:“你们都下去吧,暂时不用伺候了。”
下人们鱼贯而出,闵萧邪便问:“做什么将他们赶走?”
明药哼哼一笑,撂下茶杯,方道:“当然是为了给皇上面子。”
闵萧邪此时正是心神摇曳,并无心多想,只含笑道:“哦?朕有什么事,需要你来替朕留着面子?”
“此时无人在跟前,皇上可不必对着我演戏了。”明药面对着一朝皇帝,脸上毫无畏惧之色,直直戳穿了他,沉思了一会儿又道:“方才那几个恶徒是假的,皇上英雄救美也是假的。明药虽不聪明,可也不会这样容易便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语调清冷,略有不悦,说得闵萧邪脸色一变。
被人当面拆穿计谋,不是不尴尬的,他倒也不去狡辩,低低咳嗽一声,问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明药缓缓说道:“这万秀宫中守卫森严,平日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今日如何能叫几人持刀带剑大张旗鼓地进来?再者,胡贵妃早已被打入冷宫多日,若真有人想替她讨回公道,早便来了,还用等到如今?”
闵萧邪一时无语,只低垂着视线,不再瞧她。
明药冷然一笑,质问道:“皇上若用这等手段对我,那便当真没有意思了。”
在这清丽女子面前,闵萧邪第一次感受到莫大的挫败,他有些恼羞成怒,望着她,冷声问:“你对我这样不客气,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别忘了,你再有本事,也是幽囚在我万水国。我若想结果了你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他连“朕”字都不用了,连连称“我”,足见愤怒已极。
可明药仍旧不惧,摇头笑道:“杀我?我料定皇上不舍得。”
闵萧邪更怒,怒极也笑,反问道:“你就这般自信?以为朕能喜欢你到那般地步,容忍你的一切?”
明药半句不让,当即答道:“我的确是有这样的自信,不过,这自信并不源于皇上对我的喜欢。世间男子的喜欢,再好些,也不过当女子当成宠物,能有什么指望?我明药敢自信,乃是因为我对皇上有用。”
“有用”二字,瞬间戳中了闵萧邪的心,将他方才起的些许杂念也都抚平了,心中清明无比。
他隐约知道,明药猜到了什么,可仍旧不信她能聪明至此,于是又问:“你何处这般有用,能叫朕杀都杀不得?”
闻言,明药霎时笑的花枝乱颤,旋即言简意赅道:“我炼的药。”
她的样子不算优雅迷沉,却让闵萧邪身形一震,沉吟了许久才褪去眼里的浑浊,反问“何药?”
“皇上到底要和我打哑谜到何时?”明药竟有些不耐烦,哼笑道:“今日上午有太医前来相问,问我的丫头,探听我炼制的何种药物。我的丫头一一说了,我炼的药,能叫人闻一闻便四肢无力不能动弹。皇上定是觉得这药大有用处,于是下午便来在我面前演戏。指望着收服我的心,叫我为皇上炼药。我猜的,对不对?”
面前佳人红口白牙,字字揭穿的都是他的心思,他闵萧邪,可还能说什么呢?唯有无奈摇头,叹息道:“女子太聪明,果然不够可爱。”
明药只是笑道:“我也从未指望男人们爱我。”
“包括朕?”
“自然。”
“那……白且随呢?你也不指望他的爱?”
他提起白且随,明药倒是低了低头,一语不发,便绕过这问题,她单刀直入,只拣他最感兴趣的事,说道:“旁的闲话我并没有心思多讲,今日皇上既是为了我的药而来,那我便告诉皇上,我答应替您炼药。”
满心谋划的计策被她拆穿,闵萧邪本以为药的事也再无可能,却不想,他还未开口,她竟先主动答应。
越是聪明的女子,越不可能毫无条件就答应什么,闵萧邪此时疑虑多过欢喜,满眼试探望向她,犹豫着开口:“你……可有什么条件?”
果然,明药立刻便答:“条件自然有。”
闵萧邪已然料到,她的条件不会太容易,小心问道:“何等条件?”
她一字一顿说道:“我要皇上在我炼药成功之后,便放我走。”
“放你走?”闵萧邪蹙眉,竟有些苦涩出口:“回白国?”
明药笑道:“我既替你万水国炼制克敌制胜的药物,而万水国又与白国素有交兵,我自是不会回去自投罗网了。”
听她所言,闵萧邪微微眯了眼睛,对她越发多了好奇。
她是白国太子妃,为何替他炼药克制白国?又为何不愿回白国去?她与白且随……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
诸多疑问萦绕在心间,可是并未出口,因为相处到如今,他已深知这女子的脾性。她若不想说的事,是无论如何逼问不出的。
于是,闵萧邪只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说法。
明药说道:“既然皇上点头,那我便只当这条件你同意了?”
午后日光悠长,透过窗子照进厅中来,正映在她面前的茶杯中,水面摇曳,日光也随着摇曳,在她脸上射出一个小小的光斑,令他看不清她的眉眼。
此时此刻,她人还未走,他便已在思念她,若当真放她走了……这样多年,头一次遇上心仪的女子,到底是不甘心就这样放手,他试探着问:“你就不怕,你为我炼制药物后,我便出尔反尔?”
明药居然哈哈笑出了声,目光十分的笃定,道!“皇上必然不会。”
她这样笃定,他不禁疑惑起来,心里却隐隐有些雀跃,手攀着榻沿上玉面仕女图的流片不由得一紧,道:“你就这样信我?”
她坦言道:“我不敢妄信任何人,只是……皇上若出尔反尔,就不怕我在药中加些什么作料么?毕竟这药的成分,只有我一人知道。”
闵萧邪脸色一变,自己的弱处,果然被她拿捏得准准的。
看这女子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不禁深想,也许她在宫中炼制这药,就是一个诱饵,诱着他前来相问,诱着他对这药生了兴趣,然后她便可以此为条件,要求离开。
若当真如此,那这女子的心机,只怕比自己想象的更深。
他狐疑望她一眼,问道:“倘若我放你走,你到白国去,将你这药的解药送给白且随,那我又能如何?”
明药笑道:“你若有这样的疑心,那便在万水国与白国的交界派上重兵把守,我一个女子,纵有天大本事也过不去。这样总能放心了?”
“你将解药给你母国,朕亦是没有法子。”闵萧邪眸子里早已经没有了儿女情色,更多的是在朝堂上用的手腕。
虽是如此,可他却不由得对面前的女子觉得惊奇,他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要对一个女子用对官员用的手腕。
而那女子,丝毫不逊于自己。
明药又道:“那你照样在万水国与明国的交界派上重兵便可了。”
闵萧邪疑惑道:“你也不回明国?”
她只摇了摇头,一语不发。
“那你要到何地去?”他终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明药却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皇上挂心了。”
闵萧邪深吸一口气,一时犹豫,到底要不要就此答应放她走,而明药趁势又道:“如今万水国势力不敌白国,皇上正是外患连连的时候。只要得了我的药,成败立刻反转,您当真不动心?”
闵萧邪深深望着她,仿佛要将她身影刻在眼眸中一般,这女子太懂人心,他的确是动心了,胜利在望,他舍不得不要,唯有暂时抛却儿女私情。
再怎么舍不得,也咬一咬牙舍掉了。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朕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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