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生老病死,已是常态,不过没有人想到,明国的最权贵的那个男人竟然患了罕见的病症,似是感染之病。
一时间满朝文武皆似风声鹤唳般敏感,可偏偏越是这样的时刻,后宫嫔妃的嘴脸一下子就显露出来,平日里恨不得天天被召见或者是翻牌子的那些个贵妃们,此刻倒是显得较为矜持。
闵想绾听说明扶温患了重病,心里一下子就着急得犹如烈火焚身,身边的丫鬟见她要去伺候,也为难在一旁劝说:“娘娘,听说皇上患的是感染之疾,您这一去,不就是自己也去送死吗……”
闵想绾看了那宫女一眼,媚眸一凛:“你若是怕,就不要跟着我。”
宫女一听向来温婉的娘娘竟然说出如此重的话,吓得跪在地上,“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为娘娘着想啊。”
丫鬟的声音里竟已经带了一些哭腔,闵想绾皱了皱眉,这丫鬟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只是自己一时着急才说出重话来,她轻吁口气,语气放柔了很多:“起来吧,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多谢娘娘。”
*****
议政殿
闵想绾是头次这样近距离的打量明扶温,他精致的五官没有一丝表情,细细记下御医的嘱咐以后,她便将近前伺候的人遣散了出去,一个人趴在床榻前看着她的丈夫,这个尊贵的男人,也是这个国家的帝王。
似乎比起平日里他的冰冷,现在的他倒更为温和一些,闵想绾把他的被角掖了掖,自言自语起来:“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却又希望你再睡久一些,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说着她自己的唇角扬了扬,“其实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你听见了吗?”
诺大的殿堂回荡着她自己的声音,却没有人来回答。
原本应是意气风发的明扶温一脸病色,那道如刀般凌厉的双眸被眼帘遮掩了锋芒,难得温柔之感让她有些揪心,有些庆幸,有些失落。
此时明扶温的唇角已经泛白起皮,闵想绾打了一碗水过来,用丝巾沾了沾,轻轻的润湿他的嘴唇,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翼翼,晶莹剔透的手指握着丝巾游走在明扶温的嘴唇边,她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话,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一整个晚上,大殿内灯火摇曳,却始终没有熄灭过,还能偶尔听见里面一道温婉的声音,守在殿外的公公轻轻叹了声气,有些惋惜。
翌日早晨,阳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打在明扶温的脸颊上,温暖而舒适。而昨夜守了他一夜的闵想绾,现在撑着脑袋就在床榻边睡了起来,白皙的脸颊隐约透露出一丝疲惫,眉头微皱似是睡得不如意。
当明扶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副景象,睡着的美人比往日里多了些娇俏,他的唇角轻轻扬了扬,却没有动,怕惊醒了她。
闵想绾其实睡得并不沉,明扶温轻轻动了一下,她的美眸缓缓地就睁开来,睡醒的迷茫都因为明扶温的打量瞬间烟消云散。
她察觉到自己仪态及举止的失礼,连忙起身正要行李,可屈腿席坐而睡,别说是腿脚麻木,就连手腕也是一片酥麻的娇红,一时之间她的重心有些不稳,明扶温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闵想绾的脸颊微红,她此时此刻离他的心脏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声,让她留恋至极。
“药儿,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轻轻的斥责声中带些宠溺。
闵想绾愣了愣神,原来是把她当做明药了么。她右手轻轻扶着床榻,咬牙借力站直了身体,不理会自己心中那患得患失、贪图温暖的心思,不着痕迹地与明扶温拉开距离。
她欠身行了行礼,“皇上,臣妾去叫御医。”
语毕,她不等他回答已经自行转身欲离开。
“闵贵妃。”平静的语气却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也对,他是君主,她算什么呢?所谓的宠爱皆因他的一言而生,所谓的万劫不复也因他一语而至,她只是个联姻的工具,他却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于是闵想绾的脚步停了下来,顿了一下,她才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往日里的温婉柔和,连说话都让人觉得清风阵阵,此刻却也能感受到她的语气中的疏远,“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是不是身体不适,臣妾这就让御医前来。”
明扶温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的紧皱表现了他目前的不悦,不仅仅是缠绵病榻带给他的无力感,还有自己刚才错认人的尴尬。
明扶温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床榻之侧,“不用你去,坐下,陪着朕。”
语气中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尽显不容他人置疑的帝王本色。
闵想绾无声地坐在床榻之侧,只见明扶温挥手示意让太监去喊御医后就立马闭眼假寐。一时间,空旷的宫殿变得寂静而压抑,闵想绾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与明扶温的呼吸声。
几乎是彻夜未眠,闵想绾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明扶温,再一次瞌上了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圈底打下了一片阴影,比闵想绾眼底的因疲惫而泛出青色比那些阴影还要浓郁。
明扶温睁开了凛冽的双眼,打量着闵想绾的容貌,绝色出众的容貌和些许不同的气质让他不得不承认,她不是明药,她不是明药!
明扶温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否认自己,还是在否认闵想绾。
心中划过一丝愧疚,明扶温把被褥掀起,直接将闵想绾整个人包裹在内,左手扣着她曼妙的腰肢让她躺在了他的身边。
闵想绾也知,这时候要是她还想装睡怕是就要冠上欺君之罪的名头了吧,她的睫毛颤了颤,眼帘睁开时不意外地看到明扶温盯着自己。
入眼便是明扶温极为好看的眸子中瞳孔倒映着她的脸庞,带着疲倦的神色直直地望着他。
似乎是闵想绾有些呆愣的模样取悦了明扶温,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爱妃莫不是看着朕,看傻了吗?”
说罢,他抚了抚闵想绾鬓边散落的发丝,眼中带着懒意的水汽氤氲,精致完美的脸蛋,确实有着让万千女子疯狂的资本。
但是闵想绾只觉得自己有些凄凉,她所心悦的人啊,首先是个帝王,是个睿智的、在朝堂随意玩弄权术的九五至尊,尔后其次,才是她的丈夫。
“臣妾知罪,臣妾不该如此放肆地直视龙颜。”闵想绾本想起身请罪,却被腰间的手硬生生地摁在床上,不得已地将头死死低下,不敢逾越一步的模样让明扶温心中有些发紧。
“朕如今顽疾缠身,倒唯有爱妃与朕相伴病榻,你说朕……是不是有些悲惨呢?”意外地,明扶温搂着闵想绾叹息说道,平静如水的声调听不出是喜是怒,闵想绾这时自是懂得,不说不做才是万全之策。
明扶温收起自己那伤春悲秋的心思,自从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就已经没有资格再谈什么感情。帝王的准则告诉他,唯有心狠手辣,斩断一切情欲除去一切弱点,方才是——帝王!
“不为难你了。”明扶温嘴角勾出一丝笑意,苍白的脸庞没有让他的帅气减少半分,反而还带着一种冰美人的姿态。
殊不知闵想绾那纤长的蔻丹指甲,早已在掌心处留下一个个月牙似的疤痕。
“臣妾会一直伴君左右。”闵想绾看着明扶温那病弱之色,心中满是苦涩和心疼。
帝王无情,她一直都记得,可是……可是……他的温柔就像水一般,已然渗透在她生命里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能任性一次吗?任性地爱他一回?任性地恃宠而骄?
“伴君如伴虎,爱妃倒是勇气可嘉。”明扶温眯了眯眼睛,神色愉悦,显然是闵想绾的话语取悦了他。
他懂得她眼中的情,可是他却又不能懂得她的心。
后宫妃子何其多,帝王的宠爱之名又能代表什么,什么时候他们也已经变成这般地步了呢?
“臣妾倒是希望皇上可以健健康康的,如龙虎般精神。”闵想绾笑了笑,神色完美,眼中的情愫虽然惑人,但哪里还有刚才那几欲要溢出来的爱意?
可这掩藏,终究是晚了一步。面对这明扶温,闵想绾的心思自然是通透无疑的。明扶温决定,他的宠爱,似乎可以多给闵想绾一点,让她傲视后宫三千的宠爱他好像都可以给!
“启禀皇上,御医已经到了,您是否起榻?”一旁的老太监小声地询问,不知自己打破了两人的交心。
“宣。”明扶温起身,闵想绾自然是要先起,行礼后才从宫女手中拿过明黄色的外衣给明扶温披上,外殿的御医显然早已习惯等待帝王。
明扶温示意那个一直弯腰不敢直视他的御医给他诊脉,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握着闵想绾的芊芊玉手,生怕她逃离一般。
若是朕没有看穿你的心,没有看透你眼中的情,朕怕是就要错过你了。
明扶温抿了抿唇,感受到闵想绾一瞬的僵硬后,手中的力度更加强烈。
闵想绾看着明扶温的模样,心中满是酸楚,今日他对她称“爱妃”,赐予她同寝的权力,给她冠上贵妃之尊;明日他依然也可以溺爱另一个有着倾城之色的女子,将她捧上后宫之巅。
她看透了,看透了后宫,看透了现实……以及,看透了他,明扶温。
终究是帝王无情啊,终究是她的奢望……
“爱妃为何如斯笑颜?”明扶温转头,正巧看到闵想绾苦涩一笑,心中开始有些烦闷。
莫非她也像其他女人一般肤浅吗?难道他将她错认成明药,就这么令她酸楚吗?
明扶温只觉心中抑郁,却又无法发泄。御医一见明扶温的神色,立马说道:“皇上莫要起心绪波动,如今病情虽然稳定,但还没有根治。望皇上好生歇息,臣这就写下药方,务必按时吃药。”
明扶温摆了摆手,一旁的老太监立马微微行礼回答:“有劳薛御医了。”
闵想绾依旧还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只是手心越握越紧,直至指缝一层湿润之感她才隐隐发觉自己的掌心怕是已经鲜血淋漓了。
可是她的手腕,却被明扶温紧紧握着,再这么下去,那明黄色的亵裤,怕是就要沾上几滴殷红的血色。
明扶温遣走御医,回过神来却发现闵想绾神色略带紧张,被自己攥着的手死死握紧成拳头,骨节早已开始泛白,毫无血色,而自己的衣摆似乎沾染了一点血渍。
“松手。”明扶温看着闵想绾瞬间发白的脸色,赶紧将对方的手掌扳开。
以往的他,最喜她白皙如玉的细指上那犹如点缀在雪峰之巅尤为妩媚的梅花般的蔻丹。可如今那指甲溢满的却是,比梅花还要艳红的血色。
“把刚才的御医带回来!给闵贵妃包扎!”明扶温原本看似温和的神色瞬间变得狠戾,眼前的娇嫩的人儿掌心中一个个的伤口让他有些心疼,血腥味也让他有些不适。
闵想绾立马跪在地上说道:“臣妾有罪,望皇上责罚!”她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流露出了自己的感情,果然自己,是真的沦陷进去了吗……
“御医呢!不必通传殿前,直接滚到朕的面前!快!”明扶温拿过宫女递过来的娟布,直接将跪在地上的闵想绾拉到床榻上,仔细地用帕子擦拭着她蔻丹之间及伤口边缘的血腥,神色虽然冷峻得犹如冰霜,但动作轻柔得好似他手里是一件最心爱的珍宝一般。
闵想绾看着明扶温的一举一动失了神,手心的疼痛仿佛突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内心中满是让她心跳不已却又黯然神伤的甜蜜和抑郁。
如果他不是帝王,我也不是联姻的工具,那么是不是这时候的温柔,将会永远属于她?
闵想绾拼命地恳求着上天,让神明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这样她所心悦之人便就会永远专注地对待她,温柔地爱护她。
然而终究是昙花一现,先前的御医拿着药箱行礼的同时,也让明扶温停住了擦拭的动作。
闵想绾眼底掠过一丝留恋和伤痛,表面却没有显露出来。
“爱妃为什么就不懂得呵护自己呢?”明扶温拿起御医给他的药膏,抹开在她的伤口处,疼痛之后却又是一片温暖。
“大概是因为,臣妾蠢吧。”闵想绾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瞬间明白了,让明扶温不由得心中一痛,略带惊愕地听着她的回答,随后又立马回过神来不再追问,而是划了划闵想绾的鼻梁调笑道:“朕倒是第一次见,像爱妃这么大的人了,也保持着孩童般趣致的心思。”
闵想绾却是对着明扶温优雅地笑了笑,“让皇上见笑了。”平淡的语气仿佛刚才异于寻常的回答不是她说出来的一样。
是啊,明扶温每次不都是这样,撕裂她的伤口,再给她温柔上药。只不过这伤口,是心中的伤。
可她还是爱上了,可不就是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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