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萧邪走后,室内又是一片空旷。
明药不愿被闵萧邪纠缠,但是也为他留了余地,所以只喊丫头来将他吓走,却没真的叫侍卫来抓他。
小丫头被她唤醒,揉着眼睛走进来,正欲替她去沏茶,却见桌案上茶杯里仍有香茶,而且热气蒸腾,并未变冷。
她不由诧然望了明药一眼,明药也觉着了,便改了口道:“哦,我方才要水,是叫你替我放水沐浴,不是要茶水。”
小丫头方才沉睡未醒,脑中记忆模模糊糊,也不深想,便问道:“公主白日里不是沐浴过了么?”
明药随口道:“炼药久了,这身上药气太重。沐浴更衣,也好把身上的味道去一去。”
“原来如此。”小丫头答应着去了,因为明药平日甚少夜半吩咐他们,偶尔一次,她便十分殷勤,立刻打了热水进浴室里,还向浴桶内加了许多新鲜花瓣。
明药本无心沐浴,想出这么个借口,不过为遮掩方才的疏漏。但见小丫头这样用心,便将炼药的事暂且叫小丫头看着,自己当真享受起这热水浴来。
原本心中还有些烦躁,可此时泡在温热清水中,鼻端又有花香萦绕,便觉一切俗世烦恼皆消,浑身上下,唯余清爽温润。
她正在袅袅白雾中享受难得的放松,便听房门“吱呀”一响,扭头一看,是丫头提了一只木桶进门来。
明药不惯被人贴身服侍,见丫头进来,略觉不适。那丫头却是做这些事做惯了的,走过来便要将桶内莹白液体倾入浴桶中。
明药止住她动作,好奇问:“这是做什么?”
小丫头笑道:“牛奶浴啊。”
她解释道,“这宫里的娘娘公主们,沐浴时都要加牛奶的,甚至有些得宠的娘娘,用整桶的牛乳沐浴。这样,洗完之后,浑身的肌肤滑如凝脂,叫人爱不释手呢。”
说着,她便将一桶牛乳倒入浴桶之中。
原本清澈的温水,立刻变得浊白。
这牛乳浴的说法,明药很早便听过,但从未这样洗过。
天下女子,这般在意自己容貌躯体,说到底,也不过为求男子垂青罢了。仿佛女人活一世,就合该哭也为男人,笑也为男人,美也为男人。
待到垂垂暮年,回首往事,方觉此生竟不曾为自己活过。
明药绝不肯这般。
所以纵然天赐绝色容颜,她也从不引以为傲,在她看来,一个女子不卑不亢自强自立,昂然立在这世上的姿态,比一副皮相可美多了。
她要做的,正是那样的美人。
不过此时,既然丫头已为她倒了牛乳进来,她便也不再多言。小丫头还要替她擦背揉肩,她婉拒道:“我自己来便好,你且去歇着吧。”
伺候她这样久,小丫头也多少摸清了她的性子,见她不愿,也不强迫,福了福身子,便告辞要去。
临走之前,又见房内窗子半开,虽有竹帘遮挡光线,却是挡不住这夜风微凉。她生怕明药受了寒,过去关窗,可手尚未碰到窗棂,便哎呀一声吓得跌倒在了地上。
“有蛇!有蛇!”小丫头坐在地上,一边挪腾着后退,一边慌乱地喊道。
明药闻言,抬头向那窗上一望,果然见一条黑质白花的大蛇,正吐着鲜红的信子向房内爬行而来。
明药精通药理,一眼便认出这蛇乃是最毒的五步蛇。倘若不幸被咬,走不出五步便要毒发丧命。
宫中警卫森严,不仅寻常人不得潜入,这些毒物更是难以入内。此时乍现毒蛇,定是有人刻意要来害她。如此,那蛇在此处,放蛇的人也定不会太远。
说时迟可是那时快,这许多心思绕过明药脑中,不过片刻工夫。
小丫头早吓破了胆,脸色惨白瘫软在地上。
而明药原本在沐浴,突然向上一弹,跳跃间带起层层水花。
不待人看清她的身姿,她手臂一伸,抓起搭在架上的衣服,半空中扬起衣衫利落披好,动作如行云流水,叫人瞠目结舌。待到她双足落地时,已是衣衫完整,若非长发沾湿,根本瞧不出她本在沐浴。
万秀宫中诸人只晓得明药炼药的本事一绝,也看到过她谈笑间便化解胡贵妃的刁难,却不想,她竟还身怀这样的好功夫。
这女子……她到底还有何不能的?
小丫头已是看得痴了,脑中只想着方才明药出水披衣时的动作,一时竟将毒蛇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正兀自出神,突然耳边“啪”的一声。她循声看去,便见方才吐着信子的毒蛇已瘫软着落在身旁,竟是被明药霎时间捏死了扔在了地上。
小丫头又是“啊”的一声惊叫,而明药纵身一跃跳出窗口,却向更远处追去了。
这一番变故来得实在突然,待小丫头回过神来,出去喊来侍卫,明药行动迅捷,竟已押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
一群侍卫与小丫头皆是瞠目结舌,侍卫们从明药手中接过黑衣人押着,小丫头忙凑到明药身边,关切问道:“公主不碍事吧?”
明药轻松道:“不碍事。”
“可受了什么伤?”
她微笑道:“一根头发都未少,放心吧。”
小丫头又细细打量她一阵,果然是毫发无损,这才放了心。
那黑衣人被几个侍卫扭住双臂,向他腿弯一脚踹去,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脸上本也有黑布遮面,此时被人一手撕下,方见端正狠厉的一张面孔。
明药问道:“你是何人?谁指使你放蛇来害我?”
那人倒是有几分硬气,饶是被抓,也毫无惧色,只冷声道:“你们要杀便杀!不必在我面前多费口舌!”
明药慢悠悠说道:“你若肯说,到底何人指使,我便饶你一命。”
那人“呸”了一声,恶狠狠骂道:“你一个异国女子,不过我们万水国的俘虏,你有什么资格饶我一命?今日爷爷只恨没能结果了你,为万水国除害,纵然死了做鬼也绝不放过你这妖妇!”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侍卫喝斥一声,正要上去给他两个耳光,却被明药拦住:“慢着。”
那侍卫停下来,只听明药说道:“他也算个好汉,士可杀不可辱,不要难为他。”
那侍卫只答:“是。”而后便乖乖退了回去。
明药望那黑衣人一眼,一瞥之下,便见黑色衣袍中隐约露出一块金牌,上头烫刻着一个“胡”字。
她心思灵敏,见了这“胡”字,已将这黑衣人的身份猜出几分,正要问个清楚,便听侍卫中有一人呼道:“明药姑娘,我晓得此贼是谁了!”
明药便问他:“是谁?”
那侍卫指着黑衣人说道:“这是先前胡贵妃……哦,就是如今冷宫里的犯妇胡氏宫中的侍卫统领,名唤陈彪的。”
这人一说,明药倒无什么反应,可在场其他人却都暗暗吸了一口气。
陈彪其人,见过的不多,可听过他名号的却是不少。
宫中侍卫众多,大都是武功高手,而这陈彪更是家学渊博,几代人都是习武弄刀的,身手可谓天下无双。
而今日,大家虽未见明药与陈彪打斗的场面,单只见陈彪这样快便被明药擒拿,就可知这明药的功夫精进到了何等地步。
深夜时辰,天上无月多星,宛如一片蓝丝绸上缀着点点明珠。
星空之下,明药一袭白衣,长发飞舞,身形轻盈纤瘦如同谪仙,乍然看去只觉弱不禁风,实在叫人料不到,她还有如此好身手。
当年胡贵妃得势,点名要陈彪替她护院,皇上应允之后,这陈彪便当真护了胡贵妃许多年。自胡贵妃陷害明药不成,反被打入冷宫之后,陈彪也成了丧家之犬,因而对明药格外愤恨,一直想寻机会杀了她。
今日好容易从宫外寻了剧毒的五步蛇来,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要了明药性命,却不想反败在她的手中。
陈彪跪在地上,尚不安分,一直挣扎着叫骂不休。
明药听了那些污言秽语,也不懊恼,只问道:“你来杀我,可是胡贵妃授意的?”
这下,陈彪倒是立刻便答:“是我陈彪看不惯,想取你这妖妇性命,与胡贵妃无关!你莫要冤枉好人!”
好人?
胡贵妃也算得上好人?
明药一声冷笑,本来见这陈彪有几分胆色,又对旧主忠心耿耿,也算是个好人,还想着留他一命。可此时看来,此人虽忠,却是毫无判断是非的能力,再忠也不过愚忠,并无垂怜于他的必要。
于是,明药沉声道:“我本是异国之女,借居贵国,已属赧然,自然不敢处置贵国的侍卫。如此,便将这位陈统领交给皇上处置吧。”
“是。”
几个侍卫领了命,自押着陈彪往闵萧邪的寝宫去了。
闵萧邪得了消息,心中愤怒异常,心想这胡贵妃已然被打入冷宫,手下人却仍不肯安分。现如今,明药能留在万水国的时光已是有限,如何还能被这些鼠辈破坏?
一念及此,闵萧邪将桌案一拍,怒声道:“将陈彪给朕关入天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等不许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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