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嫔回到宫中的时候心中还有些得意,她将身上那件有些微湿的衣裳换去,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寻常服饰,端着一盏南瓜羹看着从屋檐上慢慢滴下的雨滴。
妙兰站在一边,语气里也满是计策未成的不甘心:“想不到海贵人居然发现了,咱们倒是小觑了她。”
怡嫔用勺子慢慢搅动着碗中的南瓜羹,笑了一声:“那哪是她机警,我看着肯定又是陈贵人发现的。”说罢自己也是有些好奇道:“你说陈贵人为什么三番两次地帮着海贵人?她图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妙兰撇撇嘴,取了一件薄披风给怡嫔披上,想起了徐氏心中还是有心悸道:“好在咱们这次留了一手,借了徐氏的手,不然现在在冷宫里面待着的就是小主您了。”
怡嫔的手一抖,眼中也闪过一丝害怕,但是随即便镇静了下来,噙了一丝的冷笑:“其实要怪就怪徐氏自己蠢罢了,华琳是谁的人都不知道,当初进储秀宫的时候本宫就看出来了,不过是空有个好看皮囊罢了,一点脑子也没有,活该在冷宫待着。”
对于徐氏,妙兰心中倒是不担心,她担心的却是身在慎刑司的华琳,她有些不确定道:“小主,这华琳在慎刑司,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正巧外面微风吹过,将怡嫔的披风吹得扬起,怡嫔的脸在白日的映照之下有些冷静的肃杀:“自然不救,咱们救了以后怕是会有什么后患,本宫今日看着皇后,似是不信是徐氏谋害了海贵人。”
说罢怡嫔转过身来,语气森森:“华琳是徐氏身边的人,你去嘱咐慎刑司去,就说本宫愧于皇上,让宫人做出此等为祸皇嗣之事,慎刑司的人聪明,会做得干净利落的。”
妙兰的周身似乎涌起了丝丝寒意,但是看着怡嫔的脸,竟是有些意外的欣喜,原先她以为怡嫔不过是有些喜欢搬弄是非罢了,现在看来,却是还是有些决断果敢的硬心肠。
妙兰应了一声,便掀开门帘打起伞出了储秀宫。
而徐氏的死讯,是当天晚上传来的,彼时皇后正在和纯妃坐在一起,看着永璋和和敬坐在扑着厚厚地毯的地上玩着七巧板。
语芹端了两碗燕窝进来,随后在皇后的身边轻轻道:“皇后娘娘,冷宫传来了消息说,徐氏殁了。”
纯妃正端着碗准备喝燕窝,闻言看着皇后,有些疑惑:“臣妾今日傍晚才听说徐氏谋害海贵人被发现打入冷宫的事情,现在怎么就死了?”
皇后并未端起燕窝,只是眉头紧蹙问着语芹:“查出来是自戕还是被人杀害了吗?”
语芹低着头:“奴婢已经问清楚了,确实是自戕,戍守冷宫的侍卫说了,是触墙死的,血溅了一地。”
纯妃放下碗,用帕子抚了抚心口,似是有些恶心难耐,口中抱怨道:“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死也不找个干净的死法,平白无故地恶心人。”
皇后斜了纯妃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转头吩咐道:“找个人好好打点吧,徐氏已经被贬为庶人,不能有祭享,但是总是紫禁城的人,别让她暴尸荒野了,挖个坑入好好埋了吧。”
纯妃听了皇后这么说之后连连叹道:“到底是皇后娘娘仁慈,还能让徐氏入土为安,不然犯了这么大的罪,尸骨定是要被豺狼虎豹啃个干净的。”
语芹没有说更多的话,转身便出了门。
燕窝放在手边,皇后也没有了再吃的心情,摸着桌子边角上刻着的福寿图案叹了两口气,纯妃觑着皇后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娘还在为徐氏的事情烦心吗?这件事发生得早,海贵人没有发生什么事,娘娘不必忧心了。”
皇后闻言抬起头,看着纯妃幽幽道:“慕青,你也觉得这件事是徐氏做的?”
皇后鲜少喊自己的名字,这么一叫了之后就连纯妃也是愣了愣,许久之后有些不确定道:“难道皇后娘娘以为这件事是别人陷害的?”
“本宫不知。”皇后看起来有些丧气,“只是本宫觉得,就徐氏的性格,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槐月正站在皇后的身边,闻言桌子掌心揉了一些薄荷膏为皇后按摩了额角,一边按摩一边小声道:“后宫之中的事情便是这样的扑朔迷离,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了这件事是徐氏做的,那便是徐氏做的,皇后娘娘和皇上同心,还有什么可烦心的呢?”
皇后听了槐月的话,心里也是好受了许多,拍了拍槐月的手说道:“还好,槐月还有你。”
这话说得温和,就连一边的纯妃也不禁有些纳罕,皇后向来都是和善中带着疏离,便是自己这种自潜邸便和皇后亲厚的人,在和皇后说话的时候也不敢完全放开,盼春和语芹身为贴身侍女皇后也从未如此待她们,为何槐月只是进长春宫一年多,便得了皇后如此信任?
这个问题只是在纯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纯妃便将这件事忘了,此时永璋和和敬正在用七巧板拼出了一个乌龟,永璋拍这手咯咯笑着,对着纯妃叫道:“额娘你看,额娘你看。”
纯妃见了那铺在地上的七巧板,笑了笑说道:“永璋真聪明,今日回去的时候额娘叫乳母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牛乳糕。”
皇后见永璋雪白的面孔心里也是软软的,吩咐了盼春道:“哪用那时候,宫里就有现成的牛乳糕,我让盼春拿来就是。”
纯妃看着永璋:“永璋还不谢谢皇额娘?”
永璋闻言起身对着皇后做了一个揖:“谢皇额娘。”
和敬这时候嘟着嘴哼了一声:“那是皇额娘做给我吃的,看你今天陪我玩的份上分几块给你吧。”
永璋老实,听了和敬的话话乖乖地拽着和敬的袖子又软糯糯地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皇后和纯妃对视了一眼,皆被永璋的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和敬也忍不住摸了摸永璋的头说了声:“乖。”
这边的长春宫中一片和乐融融,那边的灯火通明咸福宫中,慧贵妃正在和亦珍喝茶聊天。
慧贵妃畏寒,如今咸福宫中已经点上了火盆,亦珍的脸被火盆熏得有些红红的,慧贵妃拨弄着手边的一株花的叶子,似乎是漫不经心道:“你刚刚说的话可是真的?”
亦珍点点头:“那是自然,嫔妾可没有理由用这种事还糊弄娘娘。”
雅珺闻言眉间微微皱起,托着腮说道:“这件事要是真的如你所说,那便有些难办了。”
亦珍挑眉:“娘娘不觉得这件事是一个好机会么?”
雅珺含笑,心中一片了然,但是还是问道:“此话怎样?”
亦珍头上簪着鸾凤珠钗,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皇后如今和这个叫槐月的宫女关系非同一般,若是槐月成了皇上的妃嫔,那娘娘以为她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回变得如何?若是有人在那时候和皇后说些什么,皇后能不能容得下槐月还是个事情呢。”
雅珺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当亦珍说完了之后,雅珺不禁赞赏地看着亦珍说道:“原先以为你只是不理宫中之事,如今看来,倒是看得比谁都透彻。你说得不错,如今皇后在宫中地位日益稳固,这个槐月占大多数的功劳,你和海贵人都欠了她的人情不说,就是皇上如今也对她青眼有加,这丫头以后不可限量啊。”
亦珍眼中带了些许的轻蔑,轻轻哼了一声:“任她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奴婢罢了,说得好听那是我还欠了她的人情,说得难听一点我也是个主子,哪有主子欠了奴才情分的?她也不怕折煞了自己。”
亦珍说这话的时候雅珺一直看着她,等到亦珍话音刚落,那边雅珺就忍不住笑了,伸手在亦珍的手上打了一下:“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买了本宫当初在永和宫见你的时候那般温婉的性子。”
亦珍斜眼轻瞪了皇后一眼,烛光有些摇曳,那是掌秋走进房中带起来的风轻轻吹过烛台,掌秋走到了慧贵妃的身边附身说道:“娘娘,徐氏在冷宫殁了。”
雅珺的眉心一跳,叹道:“可惜了。”
亦珍也是无言,眼中也满是悲悯:“柏姝瑶也是害人不浅,这件事成了是海贵人受损,没成是徐氏受难,左右都不干她这个罪魁祸首的事。”
慧贵妃点点头,神色间也是厌恶难当:“那日在内务府的时候掌秋就发现了,那个华琳以前是伺候太妃的,徐氏进宫之后才拨给了她,只是她以前伺候的那个太妃,和怡嫔还是有一些亲戚关系的,否则依照柏姝瑶的出身,哪能坐上一宫主位的位子。”
“那那个华琳怕是救不了了吧?”亦珍嗤笑,“这件事做的,真不知道是该夸她一心一意服侍旧主是个忠仆好呢,还是说她吃里扒外背弃新主地好。”
“忠仆也好,反骨也罢,咱们知道这件事是怡嫔做的就好,以后也能小心提防着。”雅珺暗叹,“以前总觉得怡嫔只是喜欢搬弄口舌是非罢了,谁知道还能有这样的心思,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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