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那些日子,琇莹的宠爱一日胜过一日,倒让绾心和慧贵妃几人有些清闲。
这一日初冬的阳光难得的晴朗,皇后领了慧贵妃、绾心、舒嫔等人前往宝华殿上香。
宝华殿是宫中妃嫔祈福的地方,皇后持着香站在佛像前面,在点点浓郁香味之中俯身拜了三拜,说道:“诸佛保佑我大清国泰民安,保佑皇上龙体康健,子嗣延绵。”
慧贵妃立在皇后的身后,接着皇后的话继续说道:“菩萨保佑太后皇后凤体健康,公主阿哥心思聪颖。”
舒嫔和绾心跟在后面,沉默地俯身拜了三拜。
皇后和众人上过了香之后,站在殿中看着门外的一个扫地僧感叹道:“宫中情形瞬息万变,唯有这宝华殿里面依旧数十年如一日,就是那扫地的僧人,和本宫在乾隆元年见到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本宫已经老了,这僧人似乎还是老样子。”
慧贵妃站在皇后的身边,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说的哪里的话?皇后娘娘雍容华贵,就是岁月也是格外眷顾,倒是臣妾分明觉得,这时光真的是将印记刻在了眉梢眼角了。”
绾心和舒嫔对视了一眼,舒嫔笑着说道:“慧贵妃娘娘那是笑纹,臣妾听说大阿哥在皇上面前又得了皇上的称赞,慧贵妃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愁出皱纹。”
慧贵妃听了舒嫔的话伸手便要打她,被舒嫔让了过去,皇后笑着说道:“舒嫔说得也不错,永璜得皇上赏识,本宫这个做嫡母的听着也高兴啊。”
就这样一行人一边说一边笑地走到了台阶之下,刚刚的那个扫地僧见了众人前来,停了扫把合起手掌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小主。”
皇后素来礼佛,见了僧人也是十分敬重,所以也合起双手说道:“大师安好。”
僧人看了眼皇后的穿着。笑着说道:“之前几个月见皇后娘娘气色不好,如今倒也是好起来了。”
皇后笑着点点头:“得大师点化,这世间之物皆是过眼云烟,只抓住最最要紧的才是。”
“那皇后娘娘觉得什么东西才是最最要紧的?”
皇后抿嘴一笑:“世间要紧的东西皆是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四方天空的自由,儿女承欢膝下的幸福,夫妻相敬的和睦。”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的是平和的淡然,虽然身穿宫中华服,浑身上下皆是闪耀的光华,但是神色之间皆是宁和,绾心在后面遥遥相望,倒生出了一股子如同殿中金身诸佛的超脱。
皇后的话似乎让那个扫地僧极为满意,他点了点头,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身处后宫之中,如何抓住那四方天空的自由?”
“心中若有众生,处处皆是浮屠,本宫虽然身在后宫之中,但是心系万民,万民自由安乐,便是本宫的自由安乐。”
听了皇后这一句,扫地僧似是极为震动,双手合十沉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那声音中气十足,如同从远处传来的声声梵音,又像是浓云密布的天空响起的阵阵闷雷,如同寂静夜空中的一声钟声,敲得几人头皮一片发麻。
皇后稳了稳心神,说道:“大师扫一方净土,本宫平一宫恩怨,皇上治一国安宁,皆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无论是谁,各司其职便是最好。”
扫地僧点头称是:“妄念少了,愁苦自然也少了。”
就这样,皇后站在了初冬的宝华殿大殿门前,和扫地僧聊了许久,绾心等人也陪了许久,等到皇后终究和扫地僧聊完回宫的时候,慧贵妃忍不住说道:“想不到皇后娘娘能将世事看得这般透彻。”
皇后走在前面,闻言淡淡说道:“不是本宫看得透彻,而是本宫从不轻视任何一个人的价值,那僧人虽然只是扫地僧,但是据本宫所知,他在宝华殿扫地已经历经三朝,前朝后宫皆是风起云涌但是他只管扫他的地,就这一份的心无杂念,也能让本宫明白许多。”
慧贵妃默然不语,皇后微微转头看了三人一眼:“刚刚那僧人说得不错,宫中诸事皆是妄念繁多,所以少生妄念,自然心境晴明。”
绾心自陪了皇后一同来宝华殿开始便没有说话,皇后问道:“魏常在,你怎么了?怎么没见你说话?”
绾心低着头说道:“臣妾才疏学浅,比不得皇后娘娘以及慧贵妃、舒嫔娘娘,所以几位娘娘说话,臣妾在一边听着就是,也能学到不少。”
慧贵妃笑看皇后:“皇后娘娘您看魏常在这机灵样子,臣妾真是爱不是恨不是。”
皇后正也要说话,却见前面一闪而过一个飘忽的身影,皇后仔细辨认了一下,叫了众人说道:“你们看看,刚刚过去的那是不是怡嫔?”
慧贵妃等人快步走了过去,看清了之后说道:“确实是怡嫔,几日不见,怡嫔怎么和丢了魂似的?”
舒嫔嗤笑了一声,说道:“还能怎么回事,娴妃和陆琇莹一个个的都得了宠了,就她一直默默无闻的,以她的心性怎么能受的住这口气?可不要丢了魂儿?”
皇后看着怡嫔穿着一件牙白色的棉衣在永巷里面慢步走着,心中一阵叹息,但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摇着头带着众人走了。
在永巷之中慢慢走着的怡嫔,任由自己风吹过了自己蓬松的鬓发,就在刚刚,她去找了陆琇莹,故意穿得素净,她觉自己打扮得凄惨一些,更能让陆琇莹得意,而帮自己。
谁知道陆琇莹完全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她见到陆琇莹的时候,陆琇莹正在宫中悠闲地吃着刚刚进贡的橘子,一见到怡嫔,便笑着说道:“这不是怡嫔娘娘么?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咱们永寿宫?”
琇莹虽然只是个贵人,但是因为最近受宠的缘故,宫中的陈设皆是精品,就是皇帝素来喜欢的几个宋代青花瓷插瓶也放在了一边的花架上。
怡嫔见了此番光景,连忙走了过去亲热道:“许久没有见到妹妹了,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何况娘娘知道,已经是许久不见妹妹了。”琇莹一边懒洋洋地将手中的橘子皮扔进了房中央的一个雕花青铜香炉之中,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怡嫔。
怡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自在地摆弄了几下袖子,语气有些弱弱的:“还不是妹妹忙么?整天陪皇上,本宫就是想见也见不到啊。”
琇莹轻笑一声,并未答话,琇莹不答话,就是怡嫔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过了许久,怡嫔见气氛实在是有些沉闷,抬眼看到了琇莹宫中挂着地一副唐代的仕女图,上面的仕女身子圆润,发髻高高竖起,宽阔的曳地长裙在身后铺展开来,正用一支细长的杆子逗着身后的一只雪白的狗儿。怡嫔笑着说道:“你看看那只狗,那么白,前些时候听说寿康宫的太妃之前也养了这么一条狗,只是后来老了死了,太妃还哭了许久呢。”
“狗不过是个畜牲罢了,死了不过死了,哭天抢地地有什么用,有那个闲心哭,倒不如再养一只。”琇莹显得淡淡的并不理会。
怡嫔听琇莹这么说,倒是转了话头,讪笑着说道:“妹妹如今得皇上宠爱,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太妃们好不容易养一条狗解解闷,死了自然是伤心了。”
“是么?那姐姐有没有养猫养狗的在宫里留着解解乏?”
怡嫔一愣,随即说道:“没有,本宫哪里能养那些东西。”
“姐姐是不想养呢,还是养不了啊?”琇莹轻笑,“妹妹虽然在皇上面前说不了什么话,但是帮着姐姐要一只西洋花点子哈巴狗儿还是行的。”
怡嫔脸色一变,但是还是牵强地说道:“妹妹说笑了。”说完之后脸色一红,有些羞赧道,“妹妹与其帮本宫要一条狗,不如帮本宫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那也够本宫受用的了,比什么狗都强。”
“姐姐真是说笑了,妹妹就是在皇上面前伺候,自己说话都要谨言慎行,哪里还能帮着姐姐说上话呢?”琇莹一边说一边笑,“姐姐是不知道,妹妹看着风光,其实过得远不如姐姐们看到的那么好。”
既然琇莹已经这么说了,怡嫔便也不再说什么,正欲告辞,谁知道琇莹又拉住了怡嫔说道:“姐姐这就要走了?是不是见妹妹没有什么能帮到姐姐,姐姐就不准备搭理妹妹了?”
心事被琇莹说中,怡嫔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是立刻说道:“妹妹不帮姐姐是应当的,谁让姐姐自己不争气。”
这话倒让琇莹笑了:“姐姐说笑了,宫里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就像是景仁宫的娴妃娘娘,如今就是姐姐,也好久没去了吧?听说娴妃娘娘的病,更重了。”
琇莹的话让怡嫔有些无地自容,忙寻了个由头便有了,失魂落魄地走在永巷中,回想着刚刚琇莹的嘴脸,只觉得浑身有些刻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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