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容梗着脖子怒目看向清容,已觉出事情是闹大了,有些讪讪的,可又拉不下脸来给清容道歉。
等见着袁妈妈去了,沈泠容才不情不愿的低头道:“是我说错话了。”
清容根本不理会沈泠容说了什么,只慢幽幽的一笑,同宋昭道:“外面冷,带着瑜姐儿去寿禧堂吧。”
宋昭一笑,道:“你不是也冷,咱们同润容一道去。我留宋麟在这儿,他一会儿送沈家几位太太去就是了。”
他这样说几乎是根本没把沈家的几个太太们放在眼里了。
清容有些迟疑,这时间梅蕊小步跑了回来,道:“老夫人请世子爷、少夫人与几个姑娘过去。”
清容拿不准老夫人请她们过去是为着什么,不过沛容、泠容两个却是缓过神来,她们觉着既是魏国公夫人出面了,总不会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沛容也不急着拉泠容道歉了,泠容一仰脸,方才那副低落担忧的神色瞬间又转换成了得意倨傲,冷哼一声,道:“早有耳闻,魏国公府是三房的天下,世子爷还不如三房的一个小姑娘,原来真是这样!”
宋昭倒没被沛容激怒,只向着他幽幽一笑,什么话都没说抱着瑜姐儿往寿禧堂去。
沛容有点儿发急,拉着泠容小声道:“你就少说两句吧,闹僵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沈泠容咬牙道:“我就忍不了她这样靠着踩别人上去的人,我呸,恶心!”
她声音说的很大,根本就是想让清容听见。
润容气不过,刚要转身,被清容迅速的给拉了回来。
到了寿禧堂,屋子里陪着蒋老夫人说话的都是勋贵家的贵妇人,累代积贵,都有点儿皇亲贵戚的成分。
而沈家就算是“一门三状元,遍地皆举人”可京城这富贵堆儿里,还是拿不出手。若要真说,也就是沈大老爷的官职还像点话,也是入阁的有力竞争者,不过沈大老爷也不如沈泠容的舅舅更有前途。
于是在整个正房大厅里,沈家的几个太太品级确实不大够看。
宋昭与清容几个人先进门,向着蒋老夫人等贵妇人见礼。
沛容、泠容两个有样学样的跟着请安行礼。
蒋老夫人笑呵呵的叫清容进前去,同几个老姐妹儿道:“我们家进了这个孙媳妇,真真儿是上辈子积了德的。”
众人自然都应和着蒋老夫人道:“少夫人可是有本事的。”
“可不是,少夫人可真能撑起魏国公府。”
“少夫人不仅人本事,心还善!”
蒋老夫人听着,笑的合不拢嘴,道:“不仅人本事、心善,还是个最孝顺的孩子。你瞧着这孩子这么忙,可日日早晚都来给我问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第一个就先想到我。”
“老嫂子家的这个孙媳妇儿,是咱们京里数一数二的好!咱们全京城谁不知道!”
蒋老夫人一偏头,对着娘家弟妹笑道:“原本都说,成了亲的姑娘,哪儿用办及笄礼啊。我说不是,清容年纪轻轻就嫁到了咱们魏国公府,这么好的孩子,我可舍不得让这孩子受委屈。”
众人都点头称是,有的说蒋老夫人有福气,有的说清容能嫁进魏国公府也是有福气的,反正大家都有福气。
清容也跟着谦虚附和。
蒋老夫人话锋一转,幽幽看向不远处的沈家几位夫人与沛容、泠容姐妹俩,她一挑眉,冷哼一声道:“所以,让我孙媳妇儿不痛快的,就是给我老婆子找不痛快。”
沈家人万没想到蒋老夫人不是息事宁人来的,分明是为了杀鸡儆猴。借着拿她们开刀,来表明魏国公府对清容的重视。
沈家几个夫人面上不免都有些悻悻的。
“沈家诗书传家,我以为是有教养的人家,实在没成想,一个小小的庶女跟着来别人家登堂入室的也就算了,还口出狂言。”蒋老夫人冷然一笑,道:“沈家的家教,莫不是只教了男子如何考取功名吧?”
沈家几位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难看,泠容忍气吞声的直攥拳头。
沈大夫人有些气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当众跌了沈家的脸面,立时道:“老夫人口中得意的孙媳妇,也是我们沈家交出来的姑娘。魏国公府的世子爷,也在我们沈家上过家学。连着当今的少年状元,那也是沈家出来的。”沈大夫人越说越有气势。
蒋老夫人一笑,简短道:“是吗?清容和润容倒不像你们沈家出来的女孩子。倒像是哪家的大家闺秀,礼仪周全。哦,听说润容、清容和已经嫁出去的大丫头,那是从前的林夫人教出来的。林夫人我知道的,是轻车都尉家的小姐。难怪教出来的孩子规矩、礼仪都这么好,一丝不差的。”
沈家三夫人脸上神情难看,这不是摆明了说她这个继室无能,不会教导女儿么。
“国公夫人,说话得凭着良心,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沈润容、沈清容是被我们家逐出家门的。她们两个借机行凶,伤了我。她们还颠倒是非!凭什么她沈清容如今能讨好太后,就变成个礼仪周全,孝顺懂事的人了!”沈泠容鬼迷心窍,不知怎么着,就觉着面前这个机会是为自己平反的好时机。
蒋老夫人不以为忤,幽幽一笑,拍手道:“沈家真是好家教,难怪能教出那么多个状元郎出来。原是沈家的姑娘也不让须眉,这么能言善辩呢。”
沈泠容没听出蒋老夫人的用意,还以为是夸自己的话。刚得意的一昂头,猛地被沛容拽了回去,沛容款款上前,道:“四妹妹还小,有冒犯老夫人的地方,我替四妹妹赔不是。”
蒋老夫人又是一笑,对着娘家弟妹道:“瞧瞧,沈家的姑娘都是有本事的,搁在咱们蒋家的姑娘,哪有这样的。”
沛容有些发懵,她分明是来道歉的,自己字字句句都占理,说的也是好话,蒋老夫人这句又是夸还是贬?
蒋国公夫人道:“我们家孙女儿可不敢在这样的场合,长辈还没说话,就往全面冒。想来我们蒋国公府是野蛮人家,女孩儿们各个上不得台面,拿不出手。不如沈家这两位姑娘能说会道有本事。”
原本这种长辈云集的时候,只有她们攀谈的份儿,如清容这般孙媳辈的见缝插针说两句,也是陪着罢了。家里的姑娘只同姑娘们玩耍,长辈主持问话,问到你你在说话,没问道,一句都不能说。这是女儿家的识大体和矜贵。
尽管清容对这种不成文的规矩不敢苟同,可这会儿却尤其觉得过瘾。蒋国公夫人的脸打的是嘎嘣脆,啪啪响。
好听,太好听了!
沛容懊恼的红了脸,哪儿还敢再多说一句话。沈大夫人已经落了颓势,匆匆同蒋老夫人告辞,带着沈家的女眷去了。
蒋老夫人是完全没把沈家人放在眼里,人一走,她便更自在一些,兴致勃勃的招呼众人尽兴玩乐。
这及笄礼的酒宴玩乐直张罗了一天,等到晚上才各自散去。清容留了润容小住两日,宋昭亲自抱着瑜姐儿送几人回海棠院。
这会儿四面人不多,润容终于原形毕露的大笑道:“可真是过瘾,过瘾!蒋老夫人是多好的祖母,我都羡慕死你了。”
宋昭一笑,玩笑道:“你来做我的弟妹,你们姐儿俩做个伴儿多好?”
润容发愣的看向清容,问道:“他有几个弟弟?”
宋昭笑道:“自然是我的亲弟弟。”
润容道:“你不是有弟妹?”
“我这个弟妹是个不省心的人,成日在家里上蹿下跳的惹人烦。”宋昭想起唐氏,不由皱了眉。
清容呲的一笑,打趣宋昭道:“那你可算了吧,这个指不定比唐氏还更不省心呢!”
宋昭默契的恍然大悟,笑呵呵跟着清容揶揄道:“对了对了,这位小时候可是个上房揭瓦,天老大她老二的小魔头!我全都浑忘了!”
润容不满的捏了清容一把,“我怎么不省心了,你忘了是谁帮你挡下沈泠容那一簪子的?“
清容一边笑着道谢,一边要去扯润容的手,去看她可留没留疤。
几人有说有笑的回了正院,宋昭转头就告辞,心急火燎的去了风荷院。
润容搁着窗子望着宋昭踏雪而去的背影,有些不大开心,道:“他总这样?”
清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嗯”了一声,招呼润容把窗子关上,别吃风着了凉。
润容在心里暗暗有些发愁,又十分善解人意的怕触及到清容的伤心事,便是闭嘴没再言语。
且说沈家人自魏国公府颜面大失的回了府后,第二日便是京城内外街知巷闻了。
一个上午的功夫,同沛容订了亲的定北侯家竟上门退了亲。
这定北侯同沈泽章是知己好友,两人虽说是一文一武,可因着机缘巧合,算是一见如故。这个亲事,沈泽章一直就为沛容盯着的。
如今忽然就来退了亲,还是因为沈泠容闹翻的,把沈泽章气的是上蹿下跳。一进府门,就对着管家道:“把沈泠容那个小畜生给我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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