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清容帮着温泉庄子的梅痕在顺天府打官司,整个顺天府的人都知道魏国公府的少夫人是个能言善辩、口灿莲花、堪比状师的人物,没有不认识的。
如今瞧见清容身边的丫鬟问了,自然都不敢隐瞒,仔细回答道:“从月初开始,京城陆续出现了少女失踪案件。七日前,我们查到了少女失踪的窝点。可谁知道,在我们赶去的时候,那里发生了大火,一共十二个少女,被活活烧死了。还有一个,勉强逃过一劫。她跑出来的时候,瞧见了宋世子。”
清容知道少女失踪案,也知道南城外找了一场大火,可她从没把这两件事儿联系在一起,更没想过宋昭会与这件事情有牵扯。
“你说七日前?七日前的什么时候?”清容忽然想起来,那天宋昭不是去了慈照庵吗?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的样子。
“七日前的清晨,”顺天府尹何炳文的声音。
清容不免蹙眉看过去,想是两边争执的时候,有人去请何炳文了。
何炳文冷笑,道:“魏国公府架子大,世子爷得让我这个正三品的顺天府尹来请。”
众人见何炳文到了,全都恭恭敬敬的垂首问安。清容向着何炳文微微一福,道了一声“何大人”。
何炳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不敢受少夫人的礼,我何德何能。”
这时间宋昭已从里面出来,听见何炳文酸清容的话,不满道:“何炳文,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为难我夫人做什么。”
清容已经七、八日没见着宋昭了,他脸上似乎有伤,可见这剿匪的差事很激烈。
宋昭向着清容温温柔柔的一笑,软声道:“我去顺天府一趟,很快就回来,你放心。”
清容觉着有点儿分裂,宋昭和关禾秋在慈照庵度过了整整一晚,怎么还要同她摆这幅温柔似水,深情款款的嘴脸呢?
清容没爱搭理宋昭,转身直接进了府,却不忘同浮翠道:“你跟着宋麟一起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儿,若是顺天府揪着不放,就让宋麟去找关禾秋。他们不是整晚在一起的么?”
浮翠勉勉强强的应了一声,有些不大痛快的说道:“您何必管他呢?我看让世子爷下大狱才好呢,看他还怎么同关姨娘卿卿我我。”
清容瞪了浮翠一眼,让她赶紧跟着宋麟去。
浮翠没有说什么,紧跟着走了。
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清容觉着她有必要先去一趟寿禧堂。
进门的时候,二夫人唐氏等人果然都在,看见清容来了,几人忽然就噤声了。
蒋老夫人很淡定的让清容进前,安慰道:“没事儿,不要紧的。昭儿绝不可能做那种事儿的。”
二夫人也道:“咱们世子如今出息上进了,日日都回家的,又怎么会有那闲工夫,做那些没边儿的事呢?”
清容觉着那晚宋昭没回家的事儿,不能瞒着蒋老夫人,而且她觉着二夫人管家,她是不可能不知道,那天晚上宋昭没回来的。清容看不透二夫人是怎么想的,只转头同蒋老夫人道:“祖母,那天晚上世子没有回府。”
蒋老夫人大惊,道:“什么?”
清容一五一十的说道:“那天晚上世子去了慈照庵。”她话到此处,众人自然全懂了宋昭到底去了哪儿。
蒋老夫人当即气的脑仁直疼,扶着额头,大骂道:“狐狸精!狐狸精!在庵里她也不老实!阿弥陀佛,真是作孽啊,作孽!”
二夫人乐观的一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的。无论是在府里还是在慈照庵,左右没在外面闲晃就好!”
蒋老夫人却道:“去,去把那个狐狸精给我从庵里捉回来,我非要扒了她的皮才算完。”
唐氏立时劝蒋老夫人道:“祖母您先别着急扒她的皮,若是有什么,还指望着她帮大哥说话呢。”
清容听她们一来一去的,心里还是没个着落。尽管蒋老夫人嘴上说没关系的,恐怕心里也发慌,所以几个人都十分有默契的,一起在寿禧堂等着宋昭的消息。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浮翠忽然跑了进来。没有通报,可见是很着急的事儿。她眼圈儿通红,还没站定就立时扑倒在了地上,鲜见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清容立刻提醒浮翠道:“你不许哭,也不许叫,先把事情说明白了,你再害怕。”
浮翠原本是六神无主的,如今听见清容的话,强忍着惶惑,道:“奴婢跟着宋麟去了顺天府,顺天府尹却不是叫世子爷问话,是直接上了堂。堂上有三个证人,一个是被拐卖的少女,她说亲眼看见了世子爷交代人放火的。另外一个是屋主,拿了契书,说是世子爷让人来租的屋子。还有一个,是放火的人,也一口要定了是世子爷让他做的。”
浮翠瑟瑟发抖的说道:“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全,奴婢赶回来这会儿,世子爷已经被下了顺天府的大狱了!”
蒋老夫人听得这话,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清容却问浮翠道:“没有叫人去找关禾秋吗?”
浮翠急道:“世子爷自己说的,没在慈照庵过夜。他说自己下山之后,明明要回去国公府的,可路上遇见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那少女向她求救,之后就把他带去了南城外的一处宅子。他刚一进门,就被人打晕了。”
清容更是惊讶,宋昭,宋昭为什么不说自己跟关禾秋一整晚在一起呢?
还是那天他确实去见过关禾秋,为什么会敢在城门上锁前下山呢?
清容来不及多想,宋昭头上平白落下这样的罪名,必定是被冤枉的。她强自镇定着,提醒二夫人给蒋老夫人请大夫。
又亲自去像魏国公委婉的说出这件事儿。
魏国公听见也是大受打击,难以置信的跌坐在圈椅里,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
清容道:“祖父且放宽心,祖母方才已经被吓得晕过去了,您可不能有什么好歹!”
魏国公勉强振作精神,问清容道:“你是怎么想的?”
清容很果断的说道:“不可能是宋昭,宋昭必然是被陷害的。”
魏国公声音都哑了,道:“人证物证俱全啊……”魏国公想到的不仅是这个,他想到了这件事儿会引发的更深的骚乱。甚至皇上的态度,甚至朝堂的态度。
十多个少女惨死,这是一桩大案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何炳文敢上堂把宋昭下了大狱,就是说这证据怕是已经板上钉钉,很难翻转了。这是有人想要宋昭死啊!
“我也知道宋昭必然是被陷害的,可不动声色突然发难到这个地步,你知道这后面有多少层层叠叠的关系指使吗?这不是随便一个人,找三个人证就能成的。最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清容当然知道了,最可怕的是,“大势所趋。”清容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感觉心都跟着凉了。
她瞬间想到的是李贵妃,是皇上。李贵妃让人做局,皇上乐观其成。那么满朝文武,没有人会在乎宋昭是不是被冤枉,没有人会在意真相,谁又会管它什么正不正义呢?
清容忽然明白,蒋老夫人为什么会晕过去,魏国公为什么会这么绝望。
“那也不能放弃,”清容紧紧的咬唇,道:“就算一点儿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也要把该做的都做了,万一老天有眼,宋昭命好呢?”
魏国公抬头深深的看着清容,他似乎从清容身上看见了熊熊燃烧着的烈火。他一大把年纪了,他最懂得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可他也不甘于被大势玩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宋昭去死。
清容对着魏国公勉强一笑,安慰他道:“您看,宋昭能娶我当夫人,可不就是他命好吗?”
魏国公苦涩的一笑,点了点头,“是,是,宋昭能娶你进门,可真是委屈你了。”魏国公说着,忽然道:“宋麒。”
这宋麒是宋麟的哥哥,不过哥俩差了十多岁,一个分外老成,一个就活泼有余沉稳不足。
宋麒进门行礼道:“国公爷。”
魏国公道:“这段时间你带着你的人听少夫人差遣。”
宋麒眼中明显的闪过几分难以置信,却仍旧恭敬道:“是。”
魏国公继续道:“少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少夫人说什么,你们便听什么。”
宋麒又道了一声是。
魏国公与清容道:“孩子,你想怎么做,尽管去做吧,宋昭的性命,祖父就交在你手里了。我年纪大了,我要照顾好你祖母。”
清容隐隐的好像有些明白魏国公的意思,她忽然道:“祖父,是军烈属计划的缘故吗?”
魏国公没有回答清容,只苦笑道:“去吧。”
可清容觉着就是这件事儿,就是军烈属计划的事儿。基金会的影响力因为这件事儿而迅速升级,宋家军被皇上拆分的四分五裂,可因为她不遗余力的推广军烈属计划,因为宋昭状告亲婶娘,洗白了基金会。宋家恐怕再一次获得了更大的军心,何况还有已经站稳了的大梁月报做宣传。
清容一手握着媒体,一手握着军心,这对于皇上来说,很显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若是因为这个,清容觉得很对不住宋昭。
她做这些,她原本没想这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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