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绮罗把春草阿金都叫来，和奶娘一起给她们开了个会，讲了一遍她和奶娘琢磨出来的新织法。

　　“所以，春草，麻纱能够做到多细？”姜绮罗说完了问。

　　春草答道：“我也说不好，太细了不结实，织布时怕会断。不如这样，我尽可能做得细些，从细到粗各种纱线都纺一点，东家和奶娘再一种一种地试验？”

　　姜绮罗点头：“这也是个办法，就这么做。”反正历来研究新织法都是不断尝试、失败、跌倒、爬起，她已经渐渐地不在意麻烦与挫败。

　　不过交付王妃的日期明摆在那里，一天一天地迫近，这可不能忽视。“阿金，你还要再加把劲，早点学会勾花的方法，我们总不能全指望着奶娘。”

　　阿金笑着说：“姜小姐，你放心好啦，我每天都在练习的，就是被源公子拽走那天除外。”

　　这样一来，就是春草负责纺纱，阿金学习勾花，姜绮罗继续钻研新织法，而负责统筹这一切的，是从最开始就频频提出好建议的奶娘。

　　姜绮罗对她挤挤眼睛：“奶娘，我们现在都听你的号令，能不能完成王妃的要求全看你了哟。”

　　奶娘被这话吓得满头大汗：“哎呀，我哪里挑得起这副担子？小姐，还是你来管吧！”

　　姜绮罗摇头：“奶娘，我说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单是想明白怎样设计图案，就费尽我的脑子了。”

　　奶娘勉勉强强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不过她在姜家当了多年下人，其实一直讨厌被呼来喝去的感觉，但是轮到她发号施令，反而觉得浑身难受。

　　总算姜绮罗她们都很聪明，知道各自的任务，几个人就这么兴冲冲地散了。

　　姜绮罗按照奶娘提出的设想，琢磨着如何排布粗细两种纱线。“粗纱铺一尺，细纱线铺一尺，然后再是粗纱，再是细纱……”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纸上描画草图。

　　经线如此，纬线同样，按照这样的排布，细纱相交的时候就会织出薄而仿佛透明的布，之上可以勾勒花纹，其余部分有粗纱，不至于太薄，也不至于太脆弱。这样一来，织出一匹十几尺长的布，需要勾花的地方加起来也不至于太大，从耗费的人力来说很合算。

　　春草不辱使命，过了两天就送来一大捆麻纱，从头发丝般细的，到纳鞋底的线那样粗的，一应俱全。她抹了一把汗说道：“这可是我喊上好几个织工，连夜赶的，东家，阿金，你们可别浪费了我们的辛苦。”

　　姜绮罗笑笑，把图纸拍在桌子上：“不会让你失望的。”

　　接下来一连三四天，姜绮罗和阿金、奶娘都不眠不休地泡在织机前。她的图纸是很详细，不过真的动起手来总有这样那样的意料之外。

　　有时候春草会来送新纺的纱线，顺便给她们带些茶水点心，不过她再来的时候，往往发现那些茶点分毫未动。

　　有一天她气极了，把姜绮罗和阿金一手一个拖回屋里，“你们两个给我睡觉！”说着她摔上了门，还找来把锁将门反锁：“不到天亮你们谁也别想出来！”

　　她折回去，发现奶娘还抓着织机不走，偏偏奶娘身体壮实，春草拖不动她。

　　她只好放弃，感叹道：“明明平时都是你催我们上床睡觉的呀！”

　　奶娘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也觉得十分奇怪：“是啊，我都好多年没有熬夜熬得这么起劲了，好像又回到年轻的时候了。春草，你先回去好了，让我再琢磨一会儿。”

　　春草对她无计可施，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好久才算作罢。

　　姜绮罗和阿金实在累了，天亮时春草打开门锁，她们俩还睡得很香。“明明就累得不行，一个个还要死撑着。”春草抱怨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叫她们起床。

　　最后把她们叫醒的是从染坊跑过来的奶娘。春草看到她跑过去的身影时差点被吓坏，她还从没见过奶娘这样飞跑。于是她连忙扔下镰刀，跟着奶娘跑到姜绮罗屋中。

　　一进门，奶娘又是一如既往的唠叨：“小姐，你怎么又起这么晚？快来染坊瞧瞧我昨晚织出了什么？”

　　姜绮罗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模模糊糊听懂了奶娘的意思，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奶娘，你织出来了？”

　　奶娘说道：“唉，像不像，总有个大概模样了，所以让你们来瞧呀。”

　　她们连忙披上衣服赶去染坊，一进门就直奔织机。

　　织机上挂着一截手掌长度的布料，虽然短小，但是姜绮罗想要的一切都有了。

　　她伸手摸摸，觉得布面致密厚实，有一种植物天然的清凉。布料上每隔一指长的宽度就有勾织出的花纹。白色的纱线在白色的底布上勾花，不注目不会发觉上面暗藏花纹，可仔细看就会发觉图案织得十分精细。

　　因为不显眼，所以不流于俗套，因为精致，所以经得起一看再看。

　　姜绮罗扶着织机连连摇头。

　　剩下几人互相看了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奶娘说道：“小姐，什么地方还不行，你倒是说呀！光叹气有什么用？”

　　姜绮罗站好了，一脸悲伤地说：“奶娘，我竟然又错过了你大功告成的时刻！每一次你都是不声不响就把事情完成了，我们一点喜悦都分享不到啊！”

　　奶娘咂摸了一下：“小姐，就是说，这布可以了？”

　　姜绮罗点头，吁气道：“至少足以完成王妃的托付了。至于别的小问题，以后慢慢改就是。”

　　春草和阿金听了，笑着搂在了一起。奶娘揉揉僵硬的手指头，她忙了一晚上，直到这会儿才觉出累来。

　　不过她心里愉快，一点都不想休息，抓起她放在一旁的围裙说道：“小姐，你不是说没有分享什么喜悦吗？那我这就给你们做几个好菜吧！”

　　姜绮罗拦住了她：“奶娘，你一连忙了几日几夜，真的不累？”

　　奶娘摇头：“没事，我看着小姐高兴，自己心里也高兴。”

　　姜绮罗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她收了手，由着奶娘去奔忙，只是她当真觉得，奶娘应该休息一下了，她为姜家，为姜绮罗，忙碌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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