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气渐重，无寒斋楼头反而春色无边，几位端庄的美人在楼头清唱小调，娇柔婉转的声线如秋日的天气一般干净明澈，穿过了街上的喧嚣捉住了路人的心。

　　在一群美人之中还有个慵懒的公子，堂而皇之地穿着朝服，该是当差的时间公然溜号，也不怕被御史台弹劾。

　　这份胆量只属于越九霄。一曲终了，他终于坐直了身子，对旁边的美人们拍拍手：“美哉美哉，小生的拙作经姑娘玉口一唱，真正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歌女不好意思地掩口微笑，旁边对弈胆量两个美人转过身来说道：“越公子写的曲子若还是拙作，这种拙作你倒送我一两百首啊！”

　　越九霄呵呵摆手：“你未免太贪心了吧，曹子建都不够你这样使唤的！”

　　他一边和美人们玩笑着，一面瞥着楼下往来的车马，见到一辆深黑色的马车笔直地向无寒斋驶来，他微微翘起了嘴角。

　　叶尚书办事的速度真叫一个快，看来上次登门查办叶朝瑾的事把他吓得不轻，稍微恐吓了两句，他就乖乖把人带来了。

　　楼头的姑娘们换了一支曲子来唱，越九霄并未留意去听，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属于两人，走在前面的沉重笨拙，肯定是叶尚书，后面的轻盈稳重，有如步步生莲。

　　叶尚书的声音在楼内响起，藏不住的不甘和恼恨：“越九霄，有什么话就快说！”

　　越九霄还未回答，尚书身后的女子斥责道：“父亲，为何带女儿来此卑俗不堪之地？离开太子府已然不妥，来这种地方岂不是更有损妇德？”

　　越九霄站起来，遣散了那些美人，才悠然返回楼中。他看到尚书身后一个裹着披肩，轻纱覆面的女子，笑着一拱手：“太子妃娘娘或许不记得微臣了，微臣越九霄，得罪娘娘了。”

　　太子妃既不揭下面纱也不回礼，倨傲无比：“本妃记得你，每次殿下举办赏画赛诗之事，总有你相陪。你便是引太子入歧途的狐朋狗友之一！”

　　越九霄不怒不恼，只是暗叹一声她被太子冷落实在咎由自取。他向不远处的雅间指了指：“可否借娘娘一盏茶的时间相谈？”

　　“本妃岂会与你这等小人对谈？父亲，我们走！”

　　越九霄不惜得罪叶尚书也要把太子妃找来，岂会如此听之任之？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让太子妃停下了脚步。

　　“涵儿。”

　　叶尚书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太子妃猛地转过了头，盯了越九霄良久，轻蔑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娘娘想要的难道不是姜涵？”

　　叶尚书问道：“姜涵是谁？”

　　与太子关系冷漠已然让她备受父亲责怪，再告诉他太子在外另有女人，甚至有个儿子，她更要被视作无能的女儿了。所以这件事，太子妃一直隐瞒着父亲肚子应对。

　　她皱起眉：“烦劳父亲在楼下相候，本妃倒要看看这人耍的什么花样！”说完，她一甩披风，走入了那间清幽的雅间。

　　屋中陈设素雅，只有一张矮桌与两张竹席，桌上小巧的花瓶中插着一枝早上新摘的木芙蓉，一点明艳的颜色照亮满室素雅。

　　“太子妃何不坐下细赏？”越九霄进来后倒是不客气。

　　“你说姜涵，是什么意思？”太子妃从来无心赏什么陈设，她披风下是五指紧握着，脸色铁青。

　　“是‘我已洞悉太子妃的企图’之意。”越九霄微笑，“也是‘请太子妃按我要求行事’之意。”

　　太子妃看到越九霄含笑的眼睛，和笑眼背后深藏的冷意与算计，心中有些惶恐，但她不会流露出来，只是以怒意遮掩：“本妃岂会受你摆布？”

　　越九霄见她推门欲走，又说道：“不介意微臣告诉殿下吗？把你如何派人绑架他流落在外的孩子，如何要害死他爱过、说不定还爱着的女人都告诉他？”

　　“你可有证据？”太子妃昂着头，目光仿佛穿越过门板看着遥远的尽头。

　　越九霄取来两个茶杯，各自倒上新茶，笑道：“证据不重要，关键是太子殿下疑心不疑心，对吗？”

　　太子夫妇关系不睦是众所周知的，如果说出一件足以让太子有休妻之念的事，纵然皇帝皇后会弹压，但她在太子面前永远是个毒妇了。她并不强求夫君的爱，但要一个贤后贤妻的名，她要她的名字叶佳人永远写在史籍上。

　　太子妃在越九霄对面坐下，说道：“只要姜绮罗起了靠近太子之念，我绝不放过她！”

　　“放心，她不会。作为咱们和谈的条件，请娘娘为我做件事。”

　　太子妃没有出声，目光冷冷地看着越九霄。

　　就当她是无言地同意了吧，越九霄靠近桌子，收起了笑容：“请太子妃把爪子从绮罗身边拿走。”

　　太子妃一拂袖，手边的茶杯滚落地面，滚烫的茶洒了一地，满地上冒着轻烟。

　　越九霄说道：“何必动怒？微臣只是要柳枝离开。她不是太子妃安插在绮罗身边的棋子吗？”

　　太子妃冷笑：“棋子？她还不配这个称号。本妃只是交代她办一件事而已，而且她做的并不好，你们随意处置她就好。”

　　她所说的，是让柳枝协助绑架姜涵，这件事被那时正守护越九霄的颢天所破坏，此后也再没有下手的机会。这件事已过去了将近一年，既然时过境迁，越九霄又不顾面子撕破脸，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越九霄暗道了一声女人心狠，说道：“就算是弃子，也要安排个好归宿呀。娘娘听说过没有，养蛇的人一日没有喂饱它就会被反咬？”

　　“你想本妃怎么做？”

　　“娘娘做个好事，让柳枝姑娘嫁给赵府尹吧！”越九霄露出善良的笑。

　　所谓釜底抽薪，要抽掉的是赵怀远这根烂柴火，谁让他和绮罗曾有婚约？这婚约就是做不完的文章！

　　唯有他另娶，才能让姜绮罗不抗旨又不至于嫁给他。

　　至于赵怀远是否甘心？越九霄不想管，谁让这家伙和他抢绮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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