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无相欠,不后悔
姜绮罗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久违的人。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头上如寻常书生那样裹了方巾,他的脸庞很端正,目光又很淡漠,让人望之不敢接近,像肃杀的寒潭。唯有在他与姜绮罗对视时,寒潭一样的眼睛才起了一些波澜。
“赵大人大驾光临,真是绮罗与我的荣幸啊!”先说话的是越九霄,他抢上去一步,在姜绮罗之前开口打了声招呼。
赵怀远对越九霄微微颔首,目光从他背后的姜绮罗飘向了柳枝:“你太失礼了,还不向姜小姐道歉?”
柳枝猛地抬起头,睁大了泪盈盈的眼:“相公,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失礼,应该道歉。”赵怀远淡然地回答她。
“你,你向着她?”柳枝哽咽着,脸上划过泪痕。
在场的人都看明白了,源铭说得不错,赵舍人是真的不喜欢这个皇后钦赐的娘子。只不过当着赵怀远的面,他们不敢像刚刚那样肆意嘲弄。
可是柳枝却能感觉得到他们心中的轻蔑,刑五爷他们彼此暗中交换的眼神就像是皮鞭,把她脆弱的自尊抽打得千疮百孔。
可是她的自尊也不算什么了,真正让她心碎的是,相公真的不在乎她,相公更在乎的,是一个拒绝了皇后赐婚的、跟野男人厮混的女人!
她太不明白赵怀远的心思。
柳枝只是哭泣,赵怀远拿她没有法子,转身对姜绮罗作揖道:“是我的不是,未内好生管束拙荆,给你们添了麻烦。我代她向诸位赔礼了。”说完,他深深弯下腰行礼,实在是谦卑到了极点。
越九霄一拱手,倒也不好说什么讥讽责难之言。
赵怀远不管束柳枝是因为他不回家,不回家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强塞给他的妻子,而这背后的推手就是越九霄。越九霄和他再有仇,现在也对他同情,对己自责了。
“相公!你在做什么?快起来!”柳枝看不得赵怀远受这种委屈,跑过去扶他起来,却被冷冷推开。
“我是在替你赔罪,你还不知错吗?”赵怀远指向姜绮罗的方向:“还不道歉?”
柳枝站在与他不远处,看着他决然的目光,心沉到了海底。她猛地转头,盯住了姜绮罗的脸,眼中迸溅出仇恨的火花:“为什么?你明明都说了把大人让给我,却还是要回来夺走他?!”
姜绮罗眉头皱起,看到柳枝扭曲的神情,就知道此时此刻无法和她讲道理。“我对你的夫君没有非礼之想,柳夫人信不信自便。”
越九霄说话便没有这么客气,隔断在姜绮罗与柳枝之间,玩笑道:“有我在,绮罗哪里会对别的男人动心?”他的玩笑又变作冷笑:“倒是你,好像从来没有放过她。是你自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赖在绮罗头上!喂,照照镜子,还嫌在你夫君面前丢丑不够?”
这一眼惊醒了柳枝,她连忙抹抹自己的脸,却染了一手的胭脂,便可相见脸上的妆容被眼泪打花成什么样子。她“啊”地大叫一声,捂着脸跑走了,竟然连来时的轿子也忘了。
那些跟随而来的官差轿夫和丫鬟只好小跑着追赶,路上不住地喊着夫人别跑。
喧闹渐渐落幕,瑞锦庄门口一片尴尬的静默。舞狮队想开锣,厨师想开饭,刑五爷他们想开口聊天,但是场间的气氛实在很诡异,就因为肃穆凛然的赵怀远。
姜绮罗先打破了沉默,她从越九霄身后走出,笑道:“来者是客,赵大人坐下来喝一杯酒吧!”
阿金已经搬来了一张椅子,却听赵怀远说道:“不了,不可以。”他顿了顿,问姜绮罗:“婚礼那日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
越九霄眉头一抽。什么意思?他俩那天还有空聊天?聊了什么?为什么绮罗没有告诉他?
姜绮罗眼角瞥见越九霄阴沉的脸色,连忙回答问题:“那天赵大人说从此之后与我只是官民,没有其他。”
“不错,我今日来,只是因为听说拙荆行为失当,和你没有关系。”
姜绮罗明白赵怀远的意思,和她没有关系,所以她不用感谢。他只是来教训柳枝的,也就没理由传他和姜绮罗的闲话。这是他对婚姻的尊重,也是实现对姜绮罗不起私情的誓言。
姜绮罗知道留不住他,心中很难过,连句场面话也说不出来。她望着赵怀远的脸,觉得这些日子过去,他瘦了,沧桑了。沧桑不在脸上身上,在他疲惫麻木的目光中。
“对不起。”她不自觉地说了出来。在赵怀远婚礼那日,她就说过这三个字,而今天再见到柳枝,再见到她,姜绮罗发觉那天说得远远不够。不对,也许这辈子怎么说、说多少次都是不够的。强加于赵怀远的婚姻会是他终生的痛苦。
赵怀远合上眼,缓缓摇头:“姜小姐不必这样说,你把绮罗坊送给拙荆,已经足够抵偿我们之间所有的人情债。”
他和姜绮罗曾经有婚约,后又撕毁,这件事不是秘密。人们都以为赵怀远口中的人情债是这件事,而姜绮罗知道,他说的更是用他做棋子为姜绮罗解围的事。
越九霄也知道。
“姜小姐,今天的事你不欠我,过去的事我也无悔。”
他说完,向越九霄拱手,这是同朝为官之礼,又向在座宾客点头致意,这是君子待人的礼仪。完毕,转身离去,没有让姜绮罗来得及说一个字。
他的背影消失在喧闹的朱雀大街上,消失在秋风扬起的红纸屑里。姜绮罗感到一阵悲哀,一阵怜惜。这与爱情无关,然而她为赵怀远心痛欲裂。
她的耳边响起叹息,来自越九霄:“他喜欢你,一点也不比我少,至今未改。”
姜绮罗回答:“然而他是个君子,你可以放心。”
“是。”越九霄只答了一个字,当中的感情却比万言长诗还复杂,也许有自责、敬佩、惋惜,也许还有庆幸、悲痛、羞愧……
衔着绣球的狮子垂下了头,未燃尽的鞭炮无力地垂着,在场的宾客并不很懂赵怀远的话,却懂他的悲痛苍凉。
瑞锦庄的开张典礼落入了悲伤的沉默。
直到狂笑传来,另有客人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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