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绮罗和越九霄走在街上，她的神色很淡然，他的神色很复杂。

　　姜绮罗摸摸袖中，那里原本放着田庄地契，从云归楼出来后，换成了银票。

　　最后，姜家田庄还是卖出去了七万钱，折合银子五千两，对于巨大的瑞锦庄而言，依旧杯水车薪。

　　她在前面忧心忡忡地走着，越九霄在后面自怨自艾的跟着：“唉，我这个户部侍郎真是无颜见人。不仅连京郊的地价都不知道，而且还没有做生意的良心。”

　　姜绮罗转回身去拉着他的手说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嘛，要不是为了买卖，我也不会打听地价。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姜家。”

　　越九霄对她笑了笑：“我娘要是知道你这么为越家着想，肯定感动得老泪纵横，羞愧难当。你这样的儿媳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他知道，姜绮罗不愿意借助越九霄的名声虚抬地价，怕的是那地主将来要越九霄还人情，做些不法之事。纵然对方没有这个心思，但是传出去也会有辱越九霄和越宰相的清名。

　　“是你太不把宰相之子的名声当回事了！是你该打！”姜绮罗说着，还真捏起拳头在越九霄胸口捶了一下，不过并不很重就是了。饶是如此，越九霄还是夸张地哭天抢地了一番，引得行人频频侧目，避之唯恐不及。

　　“不要再现眼了！我托你找的东西呢？”姜绮罗把委顿在墙角的越九霄拉起来，伸出雪白的手掌。

　　越九霄得意得不行：“我做事是何等效率，已经送到你的瑞锦庄的总店了。我可是跑了好几个衙门才把那些账本的下落问清楚，瞧，我的鞋底都磨薄了！”

　　姜绮罗低头看了一眼，不屑一顾地翻个白眼：“尚衣局做的官靴是何等质量，哪有那么容易磨损？！”她看到越九霄那委屈的小眼神，只好改口：“好好好，你辛苦了，要不要我亲手为你做一双新鞋？”

　　“不要，你手艺不好。……喂，等等我！我错了！”

　　越九霄为姜绮罗找来的，是在查抄过程中没收的账册，当中没有什么与尚衣局相关的内容，但是因为审案必要，还是被一股脑儿的收走了。账册里记着姜家名下的产业，有多少，在哪里，如今由谁掌控之类，对于好几年不在姜家的姜绮罗而言，十分重要。

　　不过既然账册已经到了总店，那便丢不了。姜绮罗并不记着回去查看，就这样和越九霄在街上闲逛。

　　自从被放出皇宫以来，姜绮罗在这条街上走了不下十几回，只有今日心情最好。因为瑞锦庄卖出了复兴的第一步，虽然后面的路更长，但这第一步最不易。

　　车马如织，行人不觉，阳光有些灼人，但是秋风却很凉爽，二者同时落在身上，倒也恰到好处。

　　因为到了秋季，有些瓜果熟了，新采的李子，新结的柑橘，还有一年只在这个季节能见的板栗。姜绮罗很兴奋地上去问价，她正想给涵儿买点长身体又不坏牙的零食。

　　“哟，家里生意烂成那个样子，还有兴趣逛街呢！”有个刺耳的声音在姜绮罗和越九霄背后响起。

　　回头一看，是个衣着很儒雅，神情很轻蔑的少年书生，模样和他爹很像。至于他爹，就是前两天来瑞锦庄总店好好做了一回客的雀屏楼老板，董承。

　　但是姜绮罗和这位小董员外的过节可算源远流长，可以从皇宫前的御河说起。

　　“这位是？”越九霄看出了来者不善，但他并不记得京城里和姜绮罗打过交道的商人里有这一位。

　　“在下董子昭，这回进京，是陪家父一同入宫觐见皇后娘娘的。”董子昭看了越九霄一眼，“你是越九霄？”

　　这话里的不客气让越九霄眉头皱了皱，好在他不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只是装作没听到罢了。“我正是，有何贵干？”

　　董子昭手里托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漂亮的翠鸟，他原本是来遛鸟的，这会儿托着鸟笼走到越九霄面前：“你就是给姜绮罗撑腰的男人啊？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嘛，还不是跟在女人身后屁颠屁颠的！没出息！”

　　越九霄一歪脑袋：“你嫉妒？我陪着女人逛街，你陪着一只鸟逛街，我真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他环顾四周，露出一种悲悯的神色：“也是，听你谈吐如此粗俗，周围想必也没什么姑娘，看我不顺眼最自然不过。”

　　姜绮罗把新炒的板栗打包好，付了钱，这才回到越九霄身边，说道：“理他做什么？我们快回去，老板说这个栗子要趁热吃，我得快点给涵儿。”

　　董子昭看着他们抽身离去，感觉受到了巨大的无视，冲到姜绮罗对面拦住了他们。他总觉得，瑞锦庄破落成那个样子，姜绮罗非得垂头丧气才对，败军之将，凭什么有滋有味的逛街！

　　“姜绮罗，告诉你，我爹可说了，我们董家也要在京城扎根。到时候可有你好看的了！瑞锦庄想要翻身？没门！说不定连你原本的绮罗坊也一道挤跨了呢！”他说得趾高气昂，仿佛已经看到姜绮罗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模样。

　　姜绮罗只是笑笑，在京城扎根哪有那么容易？她没有王府的帮助做得到吗？源公子家世显赫，开无寒斋时还要三思呢。

　　越九霄说了一声“借过”，拉着姜绮罗走过了董子昭身边，对他看也不看。

　　董子昭的话，姜绮罗只当是小孩子吹牛，她现在最想的，就是把暖烘烘的栗子交给涵儿。

　　慢着，董家要在京城扎根？就是说，要在京城开雀屏楼的分店？

　　她把栗子塞到越九霄怀里，跑回去反而拦住了董子昭。

　　董子昭被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是什么你拦着我，我拦着你游戏，却见姜绮罗一脸殷勤地问道：“雀屏楼要开分店，地址选好了没？要是还没确定的话，瑞锦庄出让一间分店给你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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