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少来管闲事！”华师傅想要推开她，不过看她目光坚决，气度沉着，便觉得她可能有些来头，所以还不敢动她。

　　果然，面前的女子说：“我叫姜绮罗，你或许听过。”

　　华师傅暗暗地吸了一口凉气，姜绮罗他当然是听说过的，京城里做织染的谁不知道呢？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假装不认得：“管你什么姜绮罗蒜绮罗，这件事和你无关！”

　　“天下事天下人都管得，我为什么不能管？再说，瑞锦庄和天衣阁是多年经商伙伴，我总不能眼看着高家的公子这么受欺凌。”

　　跌坐在地的小高老板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了姜绮罗，眼神有些复杂。

　　华师傅并不理会她，仍是要往外冲，姜绮罗退后一步，伸出手挡在他身前。

　　华师傅哼了一声：“别逼老子动粗！”

　　姜绮罗很从容，他知道颢天不会让华师傅有出手的机会，不过她并不想借助颢天的能力，因为背主求荣的人自该有天理来惩罚。

　　“如果你要投奔的真是董员外家，也许听说过前些日子他曾想从我瑞锦庄总店挖走一个掌柜，那位掌柜的结局，啧啧，可说是非常的惨。”

　　华师傅不禁瑟缩了一下，就算他不是去投奔董承的，也从小道消息听说了那个掌柜被折断双手、又被董家抛弃的事。

　　姜绮罗见他不动弹了，笑着说：“你瞧，说起动粗，我可是比你更粗暴。”

　　华师傅的头低了下来，踏在门槛上的那只脚也悄悄地收了回来。

　　姜绮罗扶起一个圆凳，在上面坐下，一副很有耐心看到最后的样子：“织染行里有规矩，就算要投奔别家，也要和旧东家交割清楚了。你和高老板显然还没有，怎么能就走呢？”

　　小高老板站起来，仍是不甘心地劝那位师傅：“您是天衣阁资格最老的裁缝，这种时候，您千万不能抛下天衣阁呀！”

　　华师傅只当听不见，他现在更怕的是据说手段毒辣的姜绮罗：“谁也没说资格老就必须一辈子跟雇主干到底，而且该赔给天衣阁的钱我也给了，一分不少。高公子非要不收，强留我为他卖命，忒没道理了吧？”

　　姜绮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白花花的现银，一看便知不在少数。可小高老板在乎的不会是这些银子，他只想这个老裁缝留下来。

　　“我可没亏欠他，你还要拦着我不走吗？”华裁缝扬着头质问姜绮罗。

　　姜绮罗看着小高老板，不过十几日未见，他便像老了十岁一样，嚣张的少年意气不在，反而低垂着肩膀，满面疲态。

　　姜绮罗觉得说这话会很伤他的心，却不得不把事实告诉他：“你留不住他。”他的心已不向着天衣阁，任何强留都是徒增怨恨。

　　小高老板的身子一震，仿佛被姜绮罗惊醒。其实，他也早已认识到这一点，只是不愿面对绝望，所以他一直苦求，一直强留，希望让华师傅回心转意。

　　可是奇迹也是需要一线可能的，他所求的不在此列。

　　姜绮罗的话像是一盆兜头泼下来的冷水，告诉他华师傅留不住，天衣阁唯一的顶梁柱离开了，高家的祖业毁了，毁在他手里。

　　“咚”的一声，他坐在了地上，激起了一片尘土，他在呛人的尘土里苦笑，目光都变得模糊：“华师傅，你走吧！我祝你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啊！”

　　华裁缝看着如半疯一般的高公子，又是害怕又是嫌恶，对姜绮罗说道：“他可说了让我走！你别拦我了！”

　　他推开挡路的人，正要走，却感到肩膀上落下一只手，转过头，他看到面沉如霜的姜绮罗：“你还要怎样？”

　　“我没说不让你走，只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织染一行是有规矩的！”姜绮罗笑着说道：“辞别故主的时候，难道不该感谢栽培提携之情？不然可是要被说是白眼狼，传到新主子那儿也不好听啊。”

　　华裁缝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织染行中还真有这不成文的规矩，若要辞别旧主转投别家，除了赔付违背契约的罚金，还一定要向旧主磕头感恩，才算了却这段关系。

　　可是要他跪这年轻不成器的小子？他当然是不愿意的。

　　姜绮罗拍拍他的肩：“华师傅，不向高老板行礼，你今日走不了。”

　　华裁缝觉得肩膀很沉，好像姜绮罗在他肩上放下一座山。没有办法，跪就跪吧，纠缠下去白白招自己心烦。

　　姜绮罗看到他的膝盖要打弯，忽然说：“且慢，不是在这儿。”

　　华裁缝恼怒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姜绮罗走到前厅，扶起一把倒地的高背大椅，搬到了门外。那椅子是用铁梨木，既硬且沉，在门外的石阶上一方，“铮”的一声响彻街面。

　　路过的人侧目看来，感觉这里有热闹要发生，纷纷停下来等待。

　　“高老板，请上座。”姜绮罗向着屋中喊道。

　　没有人出来，于是她走回去，一把抓起瘫坐在地的小高老板，带着些狠厉的神色说道：“站起来！走到外面去！”

　　小高老板勉强站了起来，甚至还站不稳，姜绮罗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出去。”他茫然地望着大门，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走了出去，看到那边椅子，他觉得很累，于是一屁股做了上去。

　　街上的人觉得很奇怪，他们知道这是大势已去的天衣阁，这个灰头土脸的公子是高公子，但是他一脸丧气地坐在自家门口……是嫌他家还丧得不彻底？

　　“华师傅，这等重大场合，别让人们等着啊！”向华裁缝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见他还不大乐意，笑道：“瑞锦庄那位掌柜就是离开是礼数不太圆满，所以我堂叔动了怒……”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华裁缝已经懂了，没有办法，只好忍气走出大门。

　　门外已经聚了一街的人，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就算华裁缝想逃，只怕也不大容易。

　　他没有办法，看着姜绮罗具有压迫感的微笑，他不得不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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