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绮罗一直想着要让奶娘休息，结果她是最会给奶娘找活儿干的那个。

　　“奶娘，咱们还得进趟京城，给王妃量尺寸，这个我不会。我想着我认识的人当中还是你手艺最好，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奶娘听了不禁一笑：“那是当然。小姐，不用你吩咐，我也知道这是我的事。”

　　姜绮罗笑得很不好意思，看得出奶娘比前些日子瘦了不少，她明明想着要让奶娘好好休养，却又带着她东奔西跑的。

　　唯一一点好处是她们可以蹭坐源铭的车。源公子现在每天往返念罗村和京城新店，他的车豪华宽敞，比姜绮罗的小驴车好上百倍。但是付出的代价就是一路上要与源公子谈天说话，尤其是他一想店铺的房东是公主就心情郁闷，说话时火气冲天，所以这是不是好处还很难说。

　　“源公子，你看，这是我们要呈送给王妃的麻布。”姜绮罗觉得源铭只有在谈布料时才比较冷静，所以先把布料递了上去。

　　源铭拿指头捻了捻，说道：“不错，但是距离商会通过还差一截。”

　　姜绮罗原本还觉得必定过关呢，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打起精神问道：“有什么问题？”

　　源铭只答了两个字：“粗糙。”

　　姜绮罗抱着那块新布摸了又摸，不得不同意源铭的观点。麻本身是便宜的材质，织法再精妙掩盖不住材料本身的触感。她忽然有些不确定，祁王妃会不会嫌这布上身不舒服呀？

　　不过他们已经来到半路上，要回去源公子肯定不答应。来都来了，不妨听听王妃的意见。

　　源铭把姜绮罗和奶娘放在了祁王府门口后就自行离去了，大概是不想在祁王府这儿遇上公主。

　　祁王妃比姜绮罗想象得还要大度，姜绮罗对她说了新布质地粗糙，穿起来大约不舒服，王妃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说：“姜小姐，身为商人自曝其短，我还是第一次见。比起那些有名气的大商人，你可真是诚实。”

　　“因为是您，我才直言相告。”姜绮罗笑了一笑，问王妃：“那您的衣服？”

　　“就用这块布，我看很好。”王妃见姜绮罗紧皱眉头，说道：“本宫要的并不是一件多好的衣服，要的是警醒王宫里那些锦衣玉食的人，我想告诉他们民间还有穷人，穿着贵族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粗布。所以衣服舒适与否，我不介意。”

　　姜绮罗这才知道王妃为这件衣服赋予了这么高深的含义，更想不到她心里有这等见解，放在古代女子当中，她真的很难得。于是姜绮罗对她更敬重：“好，那就请王妃屈尊，让奶娘为您量量尺寸。”

　　奶娘入府的时候还很局促，但是王妃如此温柔，对奶娘这个不识字的村妇都很礼貌，让她颇有好感：“王妃放心，我的手艺准不比皇宫里的裁缝差。”

　　王妃十分欣慰，量过了尺寸，赏了奶娘不少金银，客客气气地着人送走了她们。

　　源公子的店离王府不远，姜绮罗和奶娘徒步走了一阵就到了。若不是为了蹭车回家，她们才不想拜访源公子的店。

　　在店门口，她们看到了一排不认识的马车，十几个车夫正从上面往下搬运大箱子，不过车上插着写有“源”字的旗帜，定然是源家的马车了。

　　“是从河内送货过来的？”姜绮罗看到了源公子，上去和他打招呼。

　　源铭正对着清单点算货物，被她这一打搅顿时乱套了，他瞪着姜绮罗：“没看到这里乱成一团吗？不要和我说话！”

　　姜绮罗身边有个打开的箱子，她往里一看，是码放成排的盘雕绫，从粉白到桃红，从淡青到乌黑，各种颜色由浅至深次序排列。

　　姜绮罗赞叹一句：“原来盘雕绫有这么多颜色。”

　　源铭哼了一声：“就是因为颜色多，清单才这么乱。这些没用的伙计，连数目都写不明白。”

　　姜绮罗放眼望去，随手数数就有不下二十种颜色，许多颜色还很相似，区分起来不容易。大概是因为从河内送一趟货不容易，所以各种颜色一齐上阵，这么大的种类和数量，数目点算错实在太正常了。

　　姜绮罗问源铭：“源公子不是要把盘雕绫塑造成千金难得的宝物吗？既然是宝物，就只有货选择人，而没有人选择货的道理。源公子给客人这么多种可挑选的颜色，不怕宝物掉价吗？”

　　源铭把那张单子一扔，在身边的箱子上一坐，忽然一拍腿：“说得对！老子何必跟这堆颜色较劲，是金子就该是赤金，是珍珠就该是纯白，没有那么多花哨。”

　　他喊来一个小厮，说道：“只留下纯白、乌黑、银灰、淡金这几个颜色，剩下的都不要了。”这几种颜色要么是穿衣打扮的基础颜色，要么是带光泽的富贵色，没有桃红柳绿迷了人眼，就是如此简单直接。

　　越简单，越是高贵。

　　最重要的是，削去许多要从河内远道送来的货，省钱。

　　源铭对姜绮罗点点头，表示赞许，然后屈尊降贵地问道：“王妃那边怎么样？”

　　姜绮罗如实说了，又对王妃容忍布料粗糙之举大为赞扬。源铭对王妃的兴趣不大，他盘算了一阵子，忽然把折扇一合：“看起来，我这商会监督做到头了。”

　　这话大出姜绮罗意料：“为何？”

　　源铭“嘁”了一声：“这都算不过来？王妃接受了这块布料，你的二十家铺子就到手了。至于布料粗糙的问题，半年内你还解决不了吗？我要监督的事还有什么？我还有京城新店要经营，就不回你们的村子了。”

　　姜绮罗又吃了一惊：“咦？源公子不和我们住一起了吗？”

　　源铭拿眼角瞥她：“怎么着？你还舍不得我了？”

　　姜绮罗摇头。

　　源铭从腰里拿出折扇，哗啦一声抖开：“我也不想和你们挤在一起啊，不过姜绮罗，你在京城有那么多店铺，应该很快也会搬来京城，咱们还少不了见面呢。”

　　姜绮罗恍然醒悟，她很快就要进军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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