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垦耕地种桑的事情进行得比想象中顺利，有户部支持的农具，加上桑树并不是个娇贵的树种，对土壤水分的要求都很宽松，沿着山边粗粗开垦处一条空地之后，他们便着手种桑了。

　　越九霄按每家的人口数给大伙儿分了田亩数目，只是大家说好了种桑养蚕，所以种植的事还是抱团行动，不以各家土地界限分割。

　　种桑之事阿金出了不少力，从自家村子里买来了最好的桑苗，还手把手的教村里人如何种桑。

　　“树苗之间的距离不可太近，桑树可是很高大的，高大的树地下的根也深呢，千万不要互相打架。大家都懂了没？没有我再说一遍？”她站在一群农夫中间，微笑着给他们讲解。

　　那一圈农夫之中有的是年轻人，听着这么一个娇小又甜美的姑娘如此温柔地教种桑，又想多听听她说话，又不想在她面前显得太蠢，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不过整体而言，开荒种桑一事进行得顺风顺水，他们赶着在春分之前种好了第一批树苗。看着环绕山梁的那一片嫩绿，虽然远未成形，但是大青山已经被改变了模样。

　　姜绮罗满心欢喜，想象着自己养蚕缫丝，织布染布，大赚金银的日子。

　　至于村里人，更是想象不到贫民窟会有今天，他们不仅吃喝不愁，甚至有了产业。

　　除此之外，村子里面修水渠的工程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这件事由越九霄监督管理，他出乎姜绮罗意料地卖力，从水渠路线到工匠的打卯他一一过问，恨不得每一块砖石都检查过才放心。

　　有一日姜绮罗找不到他，发现他果然在尘土飞扬的河沿上。她忍不住抓住越九霄的手：“九霄，你偶尔也休息一下吧，每天这样奔波，我看着都替你辛苦。”

　　越九霄微微一笑，捏着她细腻的手心说道：“说到底也是我栖身已久的地方，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说不上辛苦。”再说了，赵怀远那厮能为了绮罗多么的尽心，他不认真起来，岂不是要被那小子比下去？

　　姜绮罗温存地为他掸去肩膀上的土，笑道：“我也不是真的担心你辛苦，只是怕耽误涵儿的功课。”

　　越九霄无话可说，从此加倍努力，勤快地奔走于姜涵的书斋和河沿上的工地。亏得姜涵听话，又自小有份儿能静下心来的定力，不仅学问没有落下，还时常随着越九霄来看人修水渠，工程上的事都明白了不少。

　　到了漫山花开，暖风习习的时候，从大青山吹来的风里带着甜丝丝的香气。念罗村有山有水，气候宜人，端的成了个好地方。

　　可是好地方却来了坏东西，潘管事竟然来到了村子上，而且来得大摇大摆，好像从前好几次的冲突都不存在一样。

　　春草从染坊里看到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跑去拦阻潘管事，还不忘叫上几个健壮的工匠以壮声势。

　　她叉着腰，柳眉倒竖，指着潘管事的肥头大耳喊道：“姓潘的，你居然敢来我们这儿，哪里来的这么大脸？”

　　潘管事体胖，一路从田庄过来已经大汗淋漓，隔着八丈远都能闻到那股汗味，偏偏他还不自知，拿出一把画着红花绿叶的折扇为自己扇风，身上的汗臭越发传得远，熏得春草后退了好几步。

　　她掩着鼻子，这次真的很害怕潘管事，问道：“好了，你快说吧，来这里什么事？”

　　潘管事说道：“别怕呀，这次是受姜老爷所托，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恰好姜绮罗听到村子里的动静，和阿金从山后茅庐过来，听到这话，她仿佛听到一句似曾相识的台词：“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

　　果然，潘管事就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他等到村民都聚拢得差不多了，甜腻地笑道：“姜老爷知道这里新开垦了土地，愿意出高价收购，价钱抵得上你们辛苦干十年的工钱。不仅如此，还给你们在姜家田庄安排房屋，每年让你们来田庄帮工。这既省得你们从头搭起的辛苦，也给你们将来谋了个安生的出路，你们年年依旧有工钱可拿，岂不好？”

　　姜绮罗冷冷发声：“那这里的染坊，姜老爷可说了要如何处置？”

　　潘管事被她的声音吓了个激灵，回头看着她，笑容变得傲慢又不怀好意：“那是姜小姐的产业，自然依旧归你所有，不过，你若要卖给老爷，老爷也愿意收，价钱好说。”

　　姜绮罗冷笑一声，心里很明白姜老爷打的算盘。

　　开染坊重要的不仅是超越同行的花色和技术，更要依靠人，一个优秀的织工或者染匠千金不换。姜老爷把地买了，把人迁走，便是夺走她染坊的劳工，而且正好解决姜家田庄遇到的人手危机。

　　若是没有了人，染坊周围的地又归姜老爷所有，那她就是身陷敌营，不搬不行了。到那时她在这里、在镇子上经营下来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了。

　　姜绮罗已经有过一次从头再来的经历，知道当中的艰辛，可不想重复一遍。

　　潘管事转回身子，对人群说道：“姜老爷还说了，他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学想干织染这一行。若是有兴趣，可以去姜家的瑞锦庄做事，姜家可是皇商，京城首屈一指，闻名江北，在哪儿干的前途可比在一个小染坊光明多了！”

　　他说着，眼神直向春草和阿金看，他知道这两个丫头是姜绮罗手下的人材，若是被说动到姜老爷那儿去绝对是大功一件。

　　春草呸了一声：“和你给一个主子卖命？我不干。”

　　潘管事早就知道她是根硬骨头，不好说动，所以碰钉子也不在乎，只是看着阿金和其他人说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和姜老爷做这笔生意，包你们一辈子好吃好喝，一般种地的盼都盼不来这好事！”

　　阿金一直被他盯着，实在不好意思无视他，摇头说道：“不好意思，我和姜小姐签了契约的，我不能转投他人。”

　　春草拧了她一下，疼得阿金一哆嗦：“你还给这猪猡道歉？”

　　潘管事哼着笑了一声，忍住了不发火，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摞银票拍在不远处的石桌上：“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要拿钱的现在的来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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