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一听姜绮罗的问话，知道并不是小少爷的事稍稍放心了些，随后便是狠狠掐在她胳膊上：“每天都问这些不着边儿的事，我嘱咐的话怎么一句都听不进去！”

　　姜绮罗只好卖乖：“这些非有人生阅历不知道的事情，难道要我去问春草阿金她们吗？她们两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奶娘觉得此言在理，挺直了身子说道：“正经事确实还是得来问我。”不过她想了想，气势忽然又矮下去了：“我家里又不是打渔的，哪知道渔网怎么织嘛。”

　　姜绮罗拍拍额头，她倒是忘了奶娘老家的家业。放眼望去，她周围根本没有打渔为业的人，这件事从何问起？

　　奶娘看她愁眉紧锁，也不再忍心和她生气，问道：“小姐，你问渔网的事是要做什么？”

　　姜绮罗叹口气：“我刚刚想到一种可能的织法，就是先织出一张像渔网一样的底，就好比画纸。然后再在这层渔网的网眼间穿插纱线，只要设计得好，就能编出图案来。”

　　和奶娘一起聊天磕牙的还有几个女人，她们听得直笑：“姜小姐，你说话可真有意思，什么画纸，什么渔网的，我们都听晕了。”

　　姜绮罗拍拍自己的脸，也觉得像是茶壶里倒饺子一般，心里有嘴上没有。她在田垄上来回踱步，脑门上直冒汗，几个女人目光随着她来来回回，头都要晕了。

　　奶娘稳住她，说道：“看你急得这幅样子，哪里还像个姑娘家。不就是渔网吗？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给你做一张出来就是了。”

　　姜绮罗又感激又无奈：“我不是真的想要一张渔网……”她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是啊，这天下难道还没个会编渔网的人了吗？她姜绮罗的入商会大业才不会为这点小事阻挠。

　　她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带着纪宁驱车赶去镇子上。奶娘昨天被她问到，对新布的事情也上心起来，把姜涵托付给阿金就随姜绮罗同行了。

　　镇子本来就幽静，国孝期间更是冷清，柳絮飘飞，落在街上团成绒球也无人清扫。

　　今日没有集市，姜绮罗会来，只是因为镇上住着好几位员外，家境殷实，当中有几位喜爱美食，吩咐渔人每天送新鱼上门。姜绮罗就是要问问那些打渔的，他们的渔网都是怎么织的。

　　一个做织染的问渔民这种问题，姜绮罗都可以想象那些渔人脸上诧异的表情。

　　不过她没能遇到他们。据某个员外家的门房说，因为给太孙守孝，十五日之内不得食用荤腥，所以送鱼的这几天都不会来了。

　　“你要是没有急事就等等嘛，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门房看姜绮罗愁容满面，很是不解。

　　可是姜绮罗用来研制新布的时间只有三个月，十五天实在太多，她不能等。“那位送鱼的家住哪里，你可知道？”

　　“知道倒是知道……”门房点头，把方位路线告诉了姜绮罗。“姑娘，那地方在河边，路难走得很！你就这么着急吗？”

　　姜绮罗对门房挥挥手，踏上车子对奶娘和纪宁说道：“来都来了，今日非问个明白才行。”

　　纪宁不多话，催赶马匹跑起来。不过奶娘却很不开心：“赶着投胎似的，一点也不稳重！”

　　门房指给他们的路确实很难走，因为村子坐落在河边，土地有点潮，车子好几次几乎陷住。姜绮罗干脆下车和纪宁一起步行，只留奶娘坐在车中。

　　“裙子！裙子都脏了！”奶娘一看姜绮罗下车就开始念叨，守孝期间又是穿白，一落地裙摆上就是一片泥点子。“哼！感情不是你洗衣服，你不心疼！”

　　姜绮罗回头笑道：“如果我们真能很快搬到京城，雇人洗衣又如何？奶娘，本来我也不希望你太累。”

　　奶娘毫不领情，瞪她一眼道：“就知道浪费！”

　　正好有个大胡子的渔民提着鱼与他们擦肩而过，那鱼还兀自挣扎，甩得满地水珠。看来渔村就在附近了。

　　纪宁向渔人打听了几句，渔人很热情地带着他们同行。听说他们来就是想要看看怎么编渔网，他不禁拍着大腿发笑，一张晒黑的脸上显出无数风吹日晒的痕迹：“那有什么看头？正好，我婆娘今日在家里补渔网，你们想看就来我家坐坐吧！”

　　姜绮罗谢过了他，又走了一阵子，终于看到了小渔村。

　　村子离河不远，周围是一片片芦苇荡，没有大树遮挡，村庄里的几间小屋看得十分清楚。家家户户的门外都有竹篱，竹篱上挂着些东西，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张张渔网。

　　“反正这几天没人吃鱼肉，我们打渔也是白干，就在家里修补修补渔网啦。”渔人说着提起手里的鱼：“这是今天自家吃的，你们来得正好，刚刚钓上来，不能更鲜了！”

　　姜绮罗还没来得及道谢，渔人便扯开嗓门喊道：“来客人啦，快出来打招呼！”

　　屋里走出来一个微胖的妇人，脸色红润，尤其被那件破旧的粗布衣一衬，更显光彩。看来打渔之家经常吃鱼，就算日子穷，身子还是壮实的。

　　渔人把鱼交给妻子，吩咐她做道好菜。奶娘觉得渔夫人很热情，姜绮罗又有求于他，便自告奋勇打下手。

　　趁她们在厨房里忙的时候，姜绮罗拿起一张渔网细瞧。渔网是用粗布和麻织成的，每一根线都有手指粗细。姜绮罗暗暗寻思着，希望渔网的织法也能用在细丝上。

　　“姑娘，看你也不是穷苦人，学织网是要做啥？”渔夫搬来个凳子在院里和她聊天。

　　姜绮罗把网挂回篱笆上：“我？我是做织染的，想要织一种新布，又好看又舒服。”

　　渔夫感叹了一声：“真好啊！这布是要卖给镇上那几位员外吧？”

　　“这个……”姜绮罗语塞了，老实说她没有想过布要卖给谁。

　　渔夫只是找话聊天而已，不想姜绮罗正经思考起来。他笑道：“卖给他们就好，他们有钱，什么都买得起。就像我家的鱼，要不是家里就是打渔的，一年也吃不起一顿鱼肉呢。”他说着一叹气，不无感慨。

　　“是嘛……”姜绮罗随口应付着渔夫，她看着这间破旧的小屋，想着女主人衣服上的补丁，心里有点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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