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子昭望着姜绮罗闪闪发亮的眼睛，总觉得那亮光背后是阴谋。“你什么意思？”

　　姜绮罗诚恳地说道：“就如字面上的意思啊。你们要在京城开店，需要旺铺。不是我自大，全京城最好的铺子可能就在瑞锦庄手中，你们难道不想从我家盘两间？”

　　董子昭觉得被姜绮罗当成了傻子：“别假惺惺的！你有什么阴谋？”

　　姜绮罗很冤枉：“我需要钱啊……”

　　董子昭错愕了一下，登时明白过来，惊怒的脸上慢慢浮上笑意：“我懂了，瑞锦庄周转不开了，需要现银，是吧？”

　　姜绮罗仿佛看不到他戏谑的表情，点头说道：“不错。”姜家被查抄干净，缺钱是理所应当的，姜绮罗觉得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也不可能瞒住。

　　董子昭却觉得踩住了姜绮罗的软肋，绕着她走了一圈，冷笑道：“在皇宫的时候，你不是挺嚣张的吗？我们董家上呈的布被你一甩手就扔到御河里了。怎么？今天夹着尾巴来求我们董家的救济了？你的气焰呢？”

　　越九霄上前一步，伸手隔开了他与姜绮罗，但是眼中却如看不见董子昭一般。他说道：“绮罗，咱们回家，涵儿还等着呢。”这等小人得志的模样，他真怕看多了伤眼。

　　说完，他伸手去拉姜绮罗的手，却感到姜绮罗挣脱了他的手。他有些奇怪，回头一瞧，发现姜绮罗绕过了自己，又站在了董子昭对面。

　　“董公子，我可以给你优惠的价钱。可着全京城，你绝不可能再找到这样好的店面。而且瑞锦庄原就是布店，内中一应陈设都为贩布设计，雀屏楼盘下来的话，基本不需要什么改造，不需要几日便可开张。”

　　董子昭嘬起嘴唇，吹着口哨儿逗他笼中的鸟，对于姜绮罗说的这些好处，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价钱算什么？我们董家又不缺钱。那个姓源的，他不就是在花柳巷开的店吗？我看挺不错，又能卖布，又能吃喝玩乐，还堂而皇之地玩女人。我打算让爹照着他那样开店。你呀，就别惦记我家的钱了。”

　　姜绮罗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脸色，特别是董子昭。她不知道该如何给董少爷讲这个道理：源铭能成功，雀屏楼却未必。无寒斋，是从前朝开始就供奉御物的老字号，而雀屏楼今年才第一回入宫参选，这当中分量的差别可不是请几个歌姬美女就能填补的。

　　看着董子昭要走，姜绮罗喊住了他：“董少爷，至少，请你转告令尊，他会明白我给出的好处。”

　　姜绮罗原想着今天的不期而遇就这样结束，没想到董子昭却勃然大怒：“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说我是个傻子，只有我爹才听得懂你的话？”

　　姜绮罗别开头轻叹一口气：“我几时这样说了？董少爷，你和令尊在这方面颇为相似，就爱往我身上安一些我从未说过的话。不过也请你好好回忆当时，董员外都不能奈我何，董少爷你火候更是差得远。”

　　董子昭的脸红得要滴血，他把手里的鸟笼子一扔，伸手就要抓姜绮罗的肩膀：“你敢小看我？”

　　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董家的随从，他们连忙捡起笼子，跟着少爷的脚步一起把姜绮罗和越九霄围在中间。

　　然而董子昭的脚步却再也没法往前移动半步，他伸向姜绮罗的手也无法再向前。

　　董家的人不知道少爷怎么了，靠近来看只见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一张通红的脸上渗着汗珠，眼角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他的手被抓在越九霄的掌中，小指被向后掰成极其痛苦的角度。小指是手掌上最脆弱的地方，偏生又十指连心，一旦被制住，对方稍稍一用力就能让人痛不欲生。

　　有武功底子的越九霄对这种简单的制敌手段轻车熟路，他从前在大青山装贫民时可这样收拾过不少试图欺凌他的家伙。

　　说起来，在大青山与姜绮罗偶遇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时光过得如此匆忙，几乎只在一眨眼之间。

　　想到大青山的旧事，越九霄对姜绮罗一笑：“知道我最怀念大青山的什么？”

　　姜绮罗的眉头皱了皱，她知道越九霄此刻肯定没有什么怀旧的感情。

　　越九霄依旧笑着，笑得十分感慨：“我最喜欢的就是可以随意动武，想打谁就打谁，把潘管事那些手下打成猪头也没有人管。”他慢慢收起笑，叹息道：“穿上官服之后，束手束脚了许多，看到想揍的人非但不能出手，还要笑脸相迎，真是气煞我也。”

　　董子昭大喊：“你既然是当官的，就是欺压良民！告诉你，我雀屏楼的布可是皇后娘娘夸奖过的，回头我跟娘娘一说，立刻扒了你的乌纱帽！”

　　越九霄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比他嚣张，董子昭大概不知道，他现在这顶乌纱还是皇帝陛下盼了许久才扣在他脑袋上的。

　　他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瞥见董家的人要冲上来救自家少爷，只在手上暗暗用了把力气，就让董子昭凄惨地哭出一声。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侍从，微笑道：“主人家谈生意呢，你们别打搅，当心挨罚。”

　　董子昭不会罚他们，但是越九霄可是会的。

　　董子昭终于吃不住小指根处传来的疼痛，膝盖一弯，跪在了朱雀大街的烟尘里。这样子他的手臂可以改个姿势，小指处也不会那么痛。

　　越九霄的笑容慢慢收敛，说道：“你们在品鉴会上为难绮罗的事，刑部管不着、尚衣局管不着、娘娘管不着，总要有人管吧？董少爷，我为什么如此待你，你肯定明白。”

　　周围已然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探究的目光让董子昭的脸色红中透青，实在不美。姜绮罗拽拽越九霄的衣袖：“走吧，我相信董少爷会把我的好意传达给员外的。”

　　越九霄猛地一甩手，只听得董子昭手指处传来轻微的咔嚓声，虽然指骨未断，但说不好有骨裂，非看看郎中不可了。

　　董家的侍从忙不迭地上来扶主子，却被气急败坏的董子昭一脚踹开，侍从手里的鸟笼又摔在地上，鸟儿在笼中唧唧喳喳地乱叫。

　　董子昭看得心烦，一把踩碎了笼子，他甚至揪出了笼中鸟，把那只聒噪的小鸟的头捏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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