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老板听姜绮罗如此一问，脸色变得很差。

　　他家的生意当然很不好，爹受了尚衣局的召唤却莫名死在狱中，叶朝瑾连个解释也没有给自己便也‘-；；’成了刀下亡魂，偌大的家业落在他肩上他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屋漏偏逢连夜雨，又赶上祁王来查尚衣局的旧账，他家的好几间铺子都被搜了个底儿掉，声明一时跌至谷底。好在后来有人劝了祁王，这件事才闹得小了些，他这个一窍不通的公子哥十分勉强地护住了家业。

　　所以天衣阁现在的情况并不好，但是他并不想说。天衣阁是京城一等一的成衣铺，是给皇帝皇后做衣服的店，怎么能承认生意不好呢？

　　姜绮罗的目光落在小高老板的手上。在他的大拇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指尖部分比指根颜色更深。她看得明白，小高老板一定曾经常年带着扳指，然而那枚扳指现在却不在他手上。

　　在哪里呢？古玩店？当铺？某个不知名而多金的买家手中？

　　“高老板，你现在很缺钱吧？常伴身边的扳指都卖了。”

　　小高老板最不愿被人戳破的真相，就这样被姜绮罗说穿了。他连忙把手缩入袖中，但是这个举动却是十足的欲盖弥彰，反而暴露了高家的山穷水尽，引起了一阵窃笑。

　　“闭嘴！”小高老板回头，对同来讨债的人怒吼，可惜这里的人都站着，挤成一团分不清谁是谁，不然让他知道谁当面嘲笑他，哼！

　　姜绮罗走到小高老板面前：“所以你这样紧地逼着瑞锦庄还钱，哪怕曾经是生意伙伴？”

　　小高老板不敢看姜绮罗的眼睛，慌乱地低下头，小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姜绮罗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他才是个子更高的那一个，但在姜绮罗面前却莫名有种矮了一头的感觉。

　　他正为此而郁闷，就听姜绮罗小声说：“给瑞锦庄一段喘息的时间，或者祁王殿下重启对天衣阁的纠察，你选择吧！”

　　小高老板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姜绮罗。京城谁不知道绮罗坊是祁王扶植起来的？姜绮罗在祁王面前说话也许真的分量十足。再说，祁王本人说不定还想再为国库里添几笔银子呢。

　　这个女人，借刀杀人未免太龌龊了吧！他看着姜绮罗的目光越发的凶狠，但是姜绮罗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

　　她稳稳地往后退了一步，与高老板拉开些距离，提高声量道：“一个月，瑞锦庄会重回正轨，到时候欠你的钱也罢，货也罢，都会如数交付。”她的声音越发柔和：“小高老板，我希望你是聪明人。瑞锦庄与天衣阁本就是一荣俱荣的，有瑞锦庄的布，天衣阁才能做出好衣服，有天衣阁的手艺，瑞锦庄的布料才是宝剑遇到英雄。你在这里逼我，对你天衣阁又有什么好处？”

　　既要有红脸，又要有白脸，既要给他大棒，又要赏他甜枣。

　　如此一刚一柔，一冷一热，冷硬的百炼钢才能变成绕指柔。

　　姜绮罗继续趁热打铁，她指着屋子里脏兮兮的家具：“还是你真的想从这里搬走什么抵债？难道你觉得我店里的东西有神力，能让天衣阁起死回生？”

　　小高老板的脸色变化万千，有些气馁，有些不服，又有些动心。

　　姜绮罗很佩服自己能对这个小高老板如此客气，因为他那张与乃父如此相似的脸让她心底涌起岩浆一般的怒火。

　　终于，小高老板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一个月？”

　　“一个月，瑞锦庄就会恢复。”

　　“好！我就给你一个月！到时候你叫不出布，别怪我拆了你的店！”

　　他说完，也如之前的蔡老板一样，一甩前摆，愤愤然离去。

　　“领头的人走了，各位还要继续吗？”姜绮罗望着剩下的债主，目光里似笑非笑。她对小高老板有心结，对其余的人倒是很敞亮，笑容也更真诚。

　　就如姜绮罗刚刚说的，这么多人凑在一个时间来找麻烦，自然是有人牵头。看他们在店门外的表现，无疑就是小高老板领头。现在他也走了，这些人便没了主心骨。

　　姜绮罗看椅子擦得差不多了，便请大家坐下，说道：“我答应了一个月之内恢复绮罗坊，说到做到。如果各位不愿给我这个时间，至少也该给天衣阁这个时间，他们等着敝店的丝绸，如果你们现在要榨干瑞锦庄最后的血肉，就是不给天衣阁面子了。”

　　瑞锦庄到了，天衣阁还在，虽然经营得困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脸面还是有的，正好给姜绮罗借来用用。

　　那些掌柜的动摇之色十分明显，就像姜绮罗说的，从瑞锦庄这儿抢些东西抵债又有什么用？这里的家具如此豪华富丽，放在他们的小店小作坊里有什么用？劈了烧柴倒是不赖。

　　“一个月时间，该给你们的，我会给你们！”姜绮罗又说了一遍。这一回，就像是板上钉钉，那些掌柜与老板都接受了。

　　一个月内，恢复这样一家分店遍布京城的大铺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是姜绮罗，她曾经在一个山沟里做出名震京城的金纱，半年内办起了绮罗坊，通过了织染商会的考验，所以她还可能做出更多不可能的事情。

　　姜绮罗没有立刻请走这些人，而是与他们谈了一阵，了解了他们如何瑞锦庄合作，这些都是姜小姐的记忆中所没有的。

　　最后，总算是缓兵之计奏效，这些人和和气气地走了，留给她一个月的喘息之机。

　　然而还是有一个人站住了没有走，是缫丝作坊的老板。“姜小姐，我和他们不一样，您不给我们钱，我们真的没法把货给你们啊。其实，姜小姐，要是你们没钱买，我能不能把这匹丝转手给别人？”

　　姜绮罗沉默了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是争取到了，但是没有钱就是没有钱。织布、染布需要成本，而所有的钱财都已经在国库中。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本钱的瑞锦庄，连恢复的第一步都无从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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