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绮罗本以为第二天镇上人要议论她和越九霄，没想到来到织染坊，人们看着她问的第一句话是：“怎么染？”

　　姜绮罗被问得云里雾里：“你们从前是如何染的，今日就还如何染啊。”她看到从仓库里搬出来的白布料，问道：“瑞锦庄平时都染什么样式的布？”

　　那些工人有些鄙夷地望着她：“你不是姜家的大小姐吗？你家里卖什么布你怎么不知道？”

　　姜小姐被赶出家门好几年了，她哪里知道瑞锦庄最近都做什么样的布？于是继承了她记忆的姜绮罗也一点都不知道。

　　姜绮罗想起她还欠着天衣阁老板一份订单，说道：“瑞锦庄不是有种布料叫‘红妆’，抓紧时间先染一批出来。”那是订单上要的布料，而且一下子要五十匹，姜绮罗想抓紧时间交付。

　　那些工人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不知道染料配方，我们能染出来个啥？”

　　她惊讶了：“不知道配方？你们怎么会不知道配方？”

　　染工们都觉得委屈：“配方都在老郭那儿啊！每次都是他去小屋里秘密调了原料，拿出来让我们煮制成染料，到底这些材料怎么个搭配法我们可不知道！”

　　姜绮罗更吃惊了：“在郭老那里？”

　　“可不是？他是跟着老太爷建起红绸镇的，好多配方都是他琢磨出来的。因为怕被别家抄走，只有他和老太爷知道。哦，你爹姜老爷应该也知道。”

　　“喂！他死之前和你说了那么久的话，难道不是把配方传给你了？”

　　姜绮罗也在奇怪这一点，如此重要的染方，为何郭老在临死之时只字不提？

　　她冲到织染坊角落里的小木屋中，据说郭老平时就是在这儿调配原料的。屋子密不透风，昏暗异常，只有一盏矮小的油灯，想来是防着有人从外偷看，所以将屋子造得如此避光，让人想偷瞧也两眼一抹黑。

　　她大开屋门，屋里总算亮了几分，可是屋中只有些秤和瓦罐，都是配原料需要的工具，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值得一瞧的。

　　也是，就算郭老把染坊记录下来，也不会放在这人人可能进入的地方。

　　难道是在他家里？可是姜绮罗和阿金已经收拾过他的屋子，若有这样一份记录，绝不会错过。

　　这莫非是老天的玩笑？她要回了瑞锦庄，又留住了红绸镇的工人，到头来却没有姜家秘藏的染方？这重开瑞锦庄的路还能更不顺一些吗？

　　“姜小姐，要是没活儿干，我们这就回家了。不过工钱你要照给，因为不是我们不干活。”织工们说完，见她没有反应，互相打个眼色，勾肩搭背地走了。

　　“且慢！”姜绮罗喊住了他们，“想白赚我的钱？哪有这种好事？”她从怀里拿出祁王的木盒子，里面是绮罗坊最出名的金纱，前天源铭才郑重地还给她。

　　“给我照着这个染！”瑞锦庄的秘方找不到，但是总要做出一些东西来，至少卖出去可以维系生存。

　　阿金接过来，说道：“这样不是和绮罗坊抢生意吗？”

　　姜绮罗一早上起来心情还不错，这一会儿功夫过去便焦头烂额：“先从蚕丝织纱开始，我会很快想出新颜色，不会和绮罗坊那三种重复。”

　　“可是这……”

　　“我知道，这只是个暂时救火的法子，需要的还是姜家的配方。”她叹口气，揉揉胀痛的额角回了郭老的家。

　　她当然又把屋子找了一遍，当然还是一无所获。

　　“霍师父，你能不能反推出瑞锦庄布料的染法？”她实在无奈，只好求助霍大师。

　　“哼，让我去琢磨你爹的布？真亏你能开口？”霍师父大为不满，不过姜绮罗没有心情去配合他的撒娇：“师父，您老来都来了，就不要再装什么不甘心了。如果不能悟出姜家的配方，不要说天衣阁的布料交不出，瑞锦庄根本就不是瑞锦庄了。”

　　“那你总要给我看看你们姜家的布吧？”霍师父之前还是有几分假装的，但是这次并不是。然而无奈的是，红绸镇上所有的库存都被官兵查抄走了，就连最不值钱的大红绸布也没有剩下。“我可没法凭空悟出配方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阿金说她正在教镇上的妇人怎么从蚕丝织成纱布，“唉，旁边就是织染坊，所有她们从来不自己织布，可比关三娘她们差远了。”

　　她给大伙儿盛好了饭，又单独分了一些出来放到了院子角落里。从前姜绮罗看她这样做，以前以为是怜惜附近的小动物，最近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姜绮罗笑了笑，拿起筷子却吃不下：“总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找到配方，我不信郭老什么都没留下来。”

　　霍师父食欲比她好得多，呵呵一笑道：“也说不定他真的什么也没留，诚心要织染坊倒台。”

　　阿金回到饭桌前，问越九霄：“越先生，霍师父不就是需要看布料吗？你能不能回京城找几匹？”

　　越九霄有点为难：“那些布都收归国库了，这可不像瑞锦庄的店铺，官兵查封了也拿不走，进了国库的东西要拿出来可麻烦了。”

　　阿金忽然有奇思妙想：“那就去收旧衣服吧！你娘亲不是认识很多贵妇人吗？她们肯定有很多衣服用了瑞锦庄的布，能不能让你娘亲都给买过来，我们出钱！”

　　越九霄的嘴角抽了两抽：“你想让宰相夫人去收破烂？还你出钱？真大方啊！”

　　阿金撇着嘴坐下，郁闷至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出个好主意啊，亏你还说皇帝皇后很喜欢你……”

　　越九霄被她一顿抢白，无可奈何，放下了筷子。

　　涵儿忽然明白了什么，把碗重重地一放：“先生，你这两天要我找的，就是娘亲要的东西吗？”

　　越九霄露齿一笑，摇头晃脑地说了声：“然也！”

　　霍师父把烟斗在他头上敲去：“然个屁！找到了快点拿出来啊！”

　　越九霄一弯腰，堪堪躲过了烟斗的袭击，笑得很尴尬：“我也没说找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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