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琉璃灯罩,拢着灯芯散开的微茫,碾成稀薄的颜色落在天青色地砖上。倒映在地上的人影,闪闪烁烁的摇曳出深沉的压抑。
一双素白的手,悄悄将搁在案上的剪子拿起来,拿开灯罩。剪着爆开的灯芯,萦绕着淡淡瑞脑香的室内,突然变的明亮。
剪子放下后,拂雅才是旋身,走到蝶妃身旁,
“娘娘!”
蝶妃的目光,在灯火的晕拢下,忽明忽暗。身上华丽的宫装,也换成暗沉的银辉,素来描着精致妆容的面目,此刻亦是,粉黛未施。就是珠翠环绕的发间,也寡素的只有一根翡翠簪子。
听见拂雅的轻唤,蝶妃从灯火微茫中,缓缓转回头,薄唇轻轻启了启,
“嗯!”
“娘娘,钦安殿那头来了消息,说陛下……”欲出口的话,欲言又止。拂雅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细细瞅了蝶妃好几眼,终归是没勇气,将话给说出来。
纵然拂雅戛然而止,蝶妃心里,也是如明镜一样,知晓的通透。削薄的嘴唇,勾起一抹苦涩的轻笑,摇摇头,蝶妃黯然出声,
“陛下这些日子,都没有念起本宫,是么?”
“娘娘蕙质兰心,奴婢……”接连太子出事,宁国侯被罚,蝶妃也被牵连至此。此刻只怕宫中,多的是想看蝶妃笑话。拂雅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言语间,扎到蝶妃的心。
“行了。”冷意瞥着拂雅当前的战战兢兢,蝶妃微感厌烦,挑了挑柳眉。本想训斥,却又想到自己出事以来,拂雅一直不离不弃,心也就软下来,只遗下一声低叹,
“你也不必难过,世事向来如此,宫里更甚。如今,本宫落的这步田地,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至于陛下没有念起本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是。”得蝶妃这番言语,拂雅才敢抬起头,看着蝶妃。又有些事情,心头不解,
“可是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据钦安殿及御书房的消息,陛下已然轻眷了娘娘,娘娘为何,还不出手。难道我们,真的要坐以待毙?”
那日在海棠宫内,蝶妃跟宁国侯会面被抓。蝶妃在皇帝跟前,撞向柱子,而后又自请入佛苑。自此后,蝶妃好似整个人消沉了一样,在佛苑内,安稳度日。
就连太子,蝶妃好似都不关心起来。
种种举动,让拂雅心里甚是疑惑。蝶妃的性子,做出这些事情,格外异常。
“坐以待毙?”吟念出拂雅说出来的这词,蝶妃冷冷一笑,
“我花醉蝶的人生里,就不会有这个词。暂时的低头,只为把头抬的更高。眼下我们处在这样的境地,总要微微示弱,方能让对手感到麻痹。”
“娘娘英明!”恍惚之间,蝶妃脸上压抑褪去,又换回平日里的张扬。
拂雅才算放心下来。
静谥片刻,蝶妃好似想起什么,拧起眸光,看向拂雅,
“对了,让你办的事情,你办的如何了?”
“娘娘放心,一切都在娘娘的掌控之中。奴婢亲自去只会了御书房的蒲公公,让他每日明日,送一盅雪梨燕窝羹入御书房去,就如娘娘还在海棠宫时一样。若是陛下问起,该在怎么回话,蒲公公心里,也是有数的。”应蝶妃的问话,拂雅微微倾身,恭敬作答。
“嗯,那,宫外的事情呢?”蝶妃很是满意,目光轻柔几分,声音也柔和几分。
不敢起身,拂雅维持着身躯的弧度,继续作答,
“花大人来了信儿,让娘娘宽心,一切都在顺利当中。”
“那就好。”阖了阖眼眸,蝶妃喃喃一句。复睁开的深瞳,迸射出阴冷的芒光。很快又消逝而去,出口的话音,也如同淬了冰雪一般严寒,
“待的本宫重回海棠宫,这笔帐,本宫会一笔一划的算回来。”
许是蝶妃眼底的森冷吓到拂雅,拂雅一直低着头,站在蝶妃跟前,不敢多言。
“好了,天色晚了,你下去吧。”像是乏了,蝶妃扶了扶衣袖,没让拂雅继续留在房里。
拂雅更是不敢多留,欠了欠身,才退了出去。
如此静谥的深夜,难以入眠的,又何止蝶妃一人。
御书房里,八座半人齐高的鹤嘴落地宫灯,点的正燃。明媚的光火,将御书房照的灯火通明。
金黄色的地砖,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倒映。上面纹刻的金图案,更是栩栩如生。
皇帝端坐御案前的身影,倒映在那片金黄里,更似是凝固其中一般。就连皇帝脸上深峻的神色,也一同凝固其中。
见皇帝久思也依然不去就寝,李恩华心中担忧。知道皇帝最近烦心事多,但顾及龙体,李恩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来,
“陛下,眼下夜色已深,可是要就寝?”
“就寝?”喃喃李恩华的话,皇帝眼角瞥过一丝嘲讽。冷冷的吟一句,
“如今出了这么些个事情,让朕如何能睡的着!”
言语间的冷峻,饶是李恩华,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哆嗦着,先给跪下来,劝道,
“陛下,以龙体为重。”
“行了,你下去吧!”心里头,实在是烦的紧,皇帝龙袖一挥,将李恩华给挥了出去。
李恩华不敢多言,只能听话的退出御书房。
李恩华一走,偌大的御书房顿时安静下来。皇帝冷眼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深邃的眉眼,一点一滴,深沉下去。
这小山似的奏折中,有一半是弹劾太子的,而另外一半,则是弹劾宁国侯的。
想起太子,皇帝心头,不禁一紧,
“茂儿呀茂儿,何曾想,你如此的不成器。”
若是说来,皇帝对太子,是即以厚望的。虽然说,是因为蝶妃的关系,但是在众多的儿子中,太子确实是最得皇帝心意的。
然而,看着一张张弹劾的折子,皇帝对太子的心,一点一点的冷却。
还有宁国侯,本是皇帝最为看重的大臣。没想到……
想起那日在海棠宫,皇帝的心,就恍如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揪住。又被无情的碾压着,挤弄着,虽不至于痛彻心扉,却也是,耻辱难当。
若不是顾及着皇室体面,宁国侯,皇帝早就动手了。
这些年来,念及宁国侯对自己的忠心,皇帝待他也是不薄。位极人臣不说,各种各样的赏赐,何曾少过。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藏了那样的心思。
不管蝶妃说的真假,但是那日在海棠宫,他们之间,就已经让皇帝容不得。
“蝶妃!”想到蝶妃,皇帝越发心痛难忍。
后宫佳丽三千,唯有蝶妃,是得皇帝心思的。特别是在婉妃死后,皇帝几乎是独宠蝶妃一人。就连与蝶妃同时进宫的安妃,也不能望其项背。
可以说,皇帝对蝶妃,那是真真的好。就连蝶妃所出的儿子,皇帝都册封为太子。
可皇帝对蝶妃越是爱重,蝶妃跟宁国侯之间,就更像梗在皇帝心口的刺。拔是拔不出来,咽,更咽不下去。
使得皇帝,格外焦灼。
奏章也看不下去,皇帝龙袖一甩,从御案前站起身。迈步出了御书房的房门,李恩华急忙跟上去。
蝶妃自请入了佛苑,海棠宫自然是不能去了,一时间,偌大的皇宫,皇帝竟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胡乱的走着,夜深人静中,一曲悠扬的乐曲,缓缓流入皇帝耳中。
倒不是什么新奇的曲调,是最为寻常的《清平乐》。可是乐声却轻唤悠扬,如同潺潺流水,缓缓从山涧流下。凝神之际,仿佛还能听见那依稀的流水声。
皇帝停下脚步,轻扬的曲子,将皇帝引入山间。
四周安静而祥和,有白云为伴,流水作陪。那些纠缠心头的烦心琐事,一时间都消失的殆尽。
不由自主的,皇帝循着乐声传来的方向寻去。
不知不觉,竟然是走到了静安宫的门口。
“静安宫?”皇帝脚步一驻,抬头看着旖旎灯火下,清秀隽雅的“静安宫”三字。仿佛有什么,从脑海中穿越层层云雾,款款而来。
转过头,皇帝对跟在身后的李恩华道,
“来人,今夜朕在静安宫就寝!”
“是。”不敢质疑皇帝的话,李恩华恭敬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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