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侯的谋反,更多的像一场闹剧。来的无声无息,走的也无声无息。
只是,平白搅合了宁国侯府跟安阳王府的一桩喜事。
尘埃落定的时候,春日已经走到尽头。
林华渐渐谢了春红,被春雨打落的桃花,溅入泥土中,残红一片,再美的光景,也在一瞬间黯然失色。
花醉梦披散着头发,一袭白衣,黯然的坐在屋子里。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的景致,漆黑的眸底,寂静如同死水。
杳杏端着一碗药汤,站在花醉梦身旁求了很久,却是丝毫没有得到花醉梦的回应,
“夫人,您都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奴婢求求您了,好歹吃口吧。不然您的身子,如何受的了。侯爷不在了,可是小姐跟公子,还需要夫人您呢。”
在听见杳杏提到宁阙跟宁茗的时候,花醉梦的眼瞳里,才有了一丝光色。艰难的转过头,看着杳杏,干涩的唇启了启,
“阙儿,到什么地方了?”
因为宁国侯的以死谢罪,为宁家上下,求得了一线生机。只是,宁阙依然被流放三千里。这一切,还是蝶妃跟皇帝求来的恩典。
“这会儿,公子应该到通州了。”自从皇帝的旨意下来后,花醉梦整个人就如同痴傻了一样,在房中不吃不喝,不眠不睡。好不容易见她理会自己,杳杏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回着花醉梦的话。
“通州。”喃喃的杳杏的话,花醉梦的语色里,尽是难掩的担忧,
“阙儿养尊处优惯了,如何受得住那三千里的流放。还有那严寒苦楚,我的阙儿。”
“夫人。”事已至此,连蝶妃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杳杏更是无可奈何。只能跪下来,抱着花醉梦一起痛哭。
就在这时,一身着青衣的小厮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喊道,
“夫人,大事不好了。”
没等花醉梦回话,杳杏先瞪了那小厮一眼,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话,夫人跟前,岂能容你造次。”
被杳杏一吼,那小厮也是被威吓住,顿时跪了下来,
“小的,小的有紧要事情禀报夫人。”
“什么事,可是阙儿出了什么事情?”如今的花醉梦,及好似惊弓之鸟。轻微的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乱如麻。
“夫人。”听见花醉梦的问话,小厮亦是低下头,不敢轻易去回答。
杳杏却是急了,瞪了小厮一眼,催促着,
“你火急火燎的闯进来,这会儿让你说了,怎么又哑巴了。还不快说。”
“是。”小厮这才定下心来,低下头,闷声回答,
“通州那边,来了消息,说公子在通州感染了时疫。虽然找了大夫救治,但是,公子还是没了。”
“没了。”小厮的一番话,如同一把剪子,将花醉梦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剪断。花醉梦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半瘫在软榻上,
“死了,我的阙儿,死了。阙儿。”双手紧捏成拳,衣襟几乎被花醉梦捏成麻花。
泪水一行一行的从眼底落下来,花醉梦心如死灰。
“夫人,您千万要保重呀。”杳杏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花醉梦,哭嚎着。
此时此刻,花醉梦哪里有心思理会杳杏。一门心思,全在宁阙的死讯中。
都没等花醉梦从宁阙的死讯中缓过神来,又一鹅黄小衫的婢女,走了进来。走到花醉梦跟前,屈身跪了下来,小声道,
“夫人。安阳王府来了消息,说小姐忧思过度,怕是不行了。”
“茗儿。”已经失去了宁阙,花醉梦知道,不能再失去宁茗了。只能振作的挣扎起身,拉住入内的丫鬟的手,
“你说清楚,小姐怎么了?”
“安阳王府的人说,小姐她,忧思过度……”其中缘由,哪里还用说。婢女也说不下去,黯然泪下。
“来人,走,我要去安阳王府。”再也忍不住,花醉梦吩咐一句,站起身。
“是。”杳杏不敢拦着,立马让人下去备轿。
很快,花醉梦就来到安阳王府。
见到宁茗的时候,花醉梦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被自己捧在手上养了十余年的女儿,自己是掌上明珠,此刻瘦的如同干瘪的柴火。苍白的面容,几乎见不到一丝血色。
虚弱的躺在床榻上,竟然只有一个陪嫁过来的丫鬟在一旁伺候着。
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是粗布麻衣。
“他们,他们怎么能如此待你。”哪怕早就知道这世态炎凉,可真正看到自己女儿的惨景时,花醉梦最觉得恨的牙都要咬碎。
“娘。”听到花醉梦的声音,宁茗睁开眼眸,抬起手,拉住花醉梦,
“事态如此,我们也别怨天尤人了。他们说,他们说父亲他……”说到伤心处,宁茗一度哽咽起来。
因为伤心,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杳杏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壶水。一摸,发现里头的水居然是冷的。
“什么,茶水都是冷的?”杳杏也忍不下去,惊喝出声。
一直在宁茗床前的丫鬟,低头浅浅出声,
“这府里的下人,也是见高踩低的,知道侯爷……便是饭也不给吃饱,还说烧水柴火很贵,这是……”
“欺人太甚。”当下,杳杏就呼喝出声。
反而是花醉梦冷静下来,平歇着自己心腔里的怒火,淡然的跟杳杏道,
“杳杏,别说了。茗儿,娘带你走。娘带你回家,侯府没了,但是娘在,就不容任何人欺负你。”
宁国侯一死,侯府也被查封了。
好在花醉梦嫁入宁国侯府的时候,母族置备了一些铺子跟一所宅子作为她的嫁妆。当年宁国侯对花醉梦心里有愧,所以没有接受那些东西,一直放在花醉梦的名下。
因此,那些东西并没有在查封之列。
说完后,花醉梦扶起宁茗,杳杏也过去,帮着忙。一行刚走到门口,就被突然过来的妇人拦住去路。
那妇人,一头珠翠,格外惹眼。就连身上穿的,也是京中最为时兴的绸缎锦服。见着花醉梦,皮笑肉不笑的冷冷出声,
“哟,亲家母来了。怎么,这是要去哪儿?”
“民妇见过安阳王妃。”已经认出来人,花醉梦欠了欠身。
只见的安阳王妃冷漠一笑,没有受下花醉梦的礼的意思,而是一眼直直看着宁茗,
“怎么,跟你母亲哭委屈了。嫌弃我们安阳王府照顾的不好么?”
“媳妇不敢。”宁茗这些日子来,也是吃尽了苦头。早由那个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消磨成了忍气吞声的小妇人。见着安阳王妃过来,直直先跪下去。
“呵呵呵,不敢,我看你敢的很。怎么,接下来是不是要入宫去跟蝶妃娘娘说,我们安阳王妃亏待了你。”怒视着跪在跟前的宁茗,安阳王妃不留情面的怒骂着,
“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还以为,你还是那个侯府小姐么。”
“是,我们小门小户,高攀不上安阳王府,还往王妃垂怜,给我女儿一纸休书。我自会带她离开,绝不辱没的安阳王府。”再也听不下去,花醉梦回瞪着安阳王妃,厉声道。
“哈哈哈哈。”听花醉梦这话,安阳王妃却是尖声笑起来,
“我说花醉梦,是你太单纯了还是我没听明白。这桩婚事,乃是陛下亲自主的婚,不然,你以为我不想把她休了么。莫说是我,就是你,也不能。受着吧,哪天熬到尽头了,才是解脱。”
“你……”安阳王妃的话,让花醉梦才是想起来。
对呀,宁茗的婚事乃是皇帝亲自主婚的,不是她们可以随意脱离。
想想,忍不下为宁茗心疼起来。
“娘,女儿不走了,女儿不走了。”当然知道,自己若是执意跟花醉梦离开,将意味着什么。宁茗拉着花醉梦的衣角,哭泣起来,
“娘,女儿没事,女儿真的没事。”
越是看着宁茗如此,花醉梦心里就越发的疼。紧紧握住宁茗的手,花醉梦笃定的道,
“茗儿,你放心,娘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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