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表姐们在婆家的事, 叶绮从逸琴那里早就听来不少, 东平侯府比起那些家道中落的侯府来情况尚可, 但因为世子是逸棋的大伯子, 且是公公的原配夫人所生的大伯子, 所以与逸棋夫妇的关系一向疏冷, 逸棋的婆婆与丈夫都很清楚, 等到侯爷病老归西地那一天,只怕娘儿几个还得想法子自食其力,幸而逸棋有个做次辅的父亲, 所以婆婆和姑爷现在才对逸棋礼敬有加,生怕得罪了这位儿媳妇,往后断了后路。
没等逸棋吹完牛皮, 逸书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描述她的“幸福生活”, 她嫁的是承安伯府的嫡长子,婆婆是原配夫人, 承安伯的爵位早晚是属于逸书的姑爷的, 逸书说到这儿, 逸棋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逸书的确是不怕旁人抢了承安伯的爵位, 可问题是逸书的姑爷游手好闲还喜欢拈花惹草, 现在有公公在头顶上管着, 还月月入不敷出呢,往后若是他继承了伯府的爵位,那银子还不知要如何流水似的花?更要命的是, 逸书那位婆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天天想着在逸书的嫁妆时里点油水贴补她家,逸书不愿意,婆婆就以往她房里塞人相要胁,虽然有崔次辅这个给力的娘家老爹镇着,到底也没塞成,可是几个回合下来,逸书跟姑爷和婆婆的关系越来越淡。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大家坐在一起闲聊时,都会选择性地跳过不好念,单念那些美好的语句给旁人听。
逸画没回娘家,说是婆婆突然病了来不了,提起逸画,刚才还在互相较劲的逸棋和逸书转眼间就联手揭破了逸画的疮疤,“是她屋里那个英姨娘又给妹夫添孩子了吧,四妹也算福气,自己不害肚子疼,不费吹灰之力就做了娘,还是个儿子,哈哈!”
“四妹那时因为这个英姨娘跟俞妹夫过了多少招,按理说咱们家嫁出去的女儿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谁让四妹太大意,一个没看住,等发现的时候那英姨娘的肚子都那么大了,婆婆还帮着把人藏在庄子上——都怪四妹没本事,那时被俞佑亮甜言蜜语哄得昏了头!”
叶绮觉得跟这两位表姐聊天聊得好累,不觉懒懒的,逸棋逸书察颜观色还当叶绮神情淡漠是被他们侯府伯府的风光给比下去才郁郁不欢的,又想到叶绮嫁的是商家子,虽然听说罗慕之正准备考春闱走仕途,但是眼前哪里能比得上她们嫁的人家体面风光,不由更想用叶绮来衬托一下她们的骄傲。
不过贵女们在揭旁人短的时候也是十分含蓄的,逸书道:“表妹来一趟不容易,回头三姐做东,请你去承安伯府的园子里逛逛!你还没去过我们家吧,在青池街西边儿,最显眼的那个朱漆大门就是。”
逸书说话了,逸棋哪能落后,立刻道:“做东自然是我先来,我与三妹离得很近,就在青池街的东段儿,你只要到青池街也不用问人,哪家的门楼最高最阔就是哪家!”
听逸棋又在自己面前显摆,逸书的嘴上跟挂了两斤猪肉似的,她的伯府比不上二姐的侯府,就开始揭逸棋的短儿,“你叫表妹这样找,还不找错了?青池街上最高最阔的门楼分明是中段的夏侯家!”
逸棋被噎得直翻白眼,正欲还击,叶绮忙道:“二位姐姐不要担心,青池街我是知道的,保管找得着!”
逸棋问道:“表妹已经去过那里了?”
叶绮笑道:“我才来,倒不曾去过,不过你们说的夏侯家,去年与我家交接过一桩生意,因为银子周转不开,故而将他们青池街的房子拿来抵账了!”
屋里蓦然一静,逸棋和逸书皆如被人点了哑穴一般不言语了,对于没能给二位表姐带来欢乐,叶绮表示很遗憾,于是笑道:“我们现在并不住在那里,慕之要读书应考,我们找了个清静院子住下了,过几日小妹备上薄筵还要请两位表姐赏光呢!”叶绮不想再提她与罗慕之住在朱雀大街的五进院子里,怕两位表姐一时间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对人生绝望。
午饭开在花园的含凉阁里,逸棋与逸书见到罗慕之的玉树临风,更加不爽,清淡地夸了几句,幸而罗慕之对两位表姐温和有礼,两位贵妇得到赞美之后对表妹夫有了一丝好感,才连带着对叶绮热情了些。
家宴因为有崔名亚和刘氏在场,又因为有金光闪闪的表妹和表妹夫在侧,逸棋逸书的吹牛茶话会没刚才那么热烈,两个人把精力放在了指责逸画的姑爷俞佑亮身上,说他忘恩负义,卑鄙无耻,贪财好色,总之,一无是处,就差要求逸画跟俞佑亮和离了。姐妹俩在这种指责中得到安慰和满足,叶绮低头默默吃菜,默默地想,你们开心就好。
叶绮吃过午饭就向舅舅和舅母辞行,想去拜会表哥表嫂,刘氏自然免不了一番挽留,其实叶绮本来不必走亲戚走得这样急,只是她惦记着罗慕之要读书,不想他因为走亲会友耽误太多时间。
两人离开崔府,直往朱雀大街而来,从舅母和表姐们的言语中,叶绮得知崔逸峻自从成亲之后,大半时间都与苏雪樱住在这里,而崔次辅也明确表示过,朱雀大街的房子日后就是崔逸峻的,对此刘氏与表姐们自然不甘心,却也没办法,要知道朱雀大街的两进院子虽然不大,却是京城里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能在这里居住,本身就代表身份和地位。
鸾车停在一处垂花门前,门楼虽不高,却古朴雅致,门墩儿上坐着一个衣着秀洁的小厮。
罗慕之上前问道:“你家少爷在吗?”
这小厮不过十五六岁,却十分伶俐,打量罗慕之的衣着面貌,已猜得七八分,遂笑道:“您是罗公子?”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连忙行礼,又说道:“我家少爷上午会客来着,如今客人刚刚走了,说是昨儿得着罗公子的拜贴之前,已经跟人约好了,故而不曾去我们老爷那里相见,他猜着罗公子和表姑娘或许会来,早叫我在这里瞧着些呢。”
说罢,引着叶绮和罗慕之进去,崔逸峻和苏雪樱果然在正堂里侯着呢,四个人早就互相熟悉,这番相见,更是亲热。
叶绮暗暗打量苏雪樱,只见她仍旧花容月貌,只是出阁之后,原先在庵里时的清冷容颜变得更加娇艳,如同枝头初绽的花朵经过雨露滋润之后,从骨子里透出娇柔妩媚,崔逸峻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像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工作狂,笑意朗朗,精神焕发,眼神瞧着苏雪樱时,掩饰不住的亲热怜爱。
四个人相谈正欢,忽然门外传来说笑之声:“崔兄可太也大意了!门口连个小厮也没有,大门还虚掩着……”
四人都是一怔,苏雪樱刚想跟叶绮说“到屏风后面来吧”,那人已经进来了,两位女眷还未及离去。
她们若这时离开,未免着了痕迹,崔逸峻不失变通地笑道:“都是自己人,也不必那么多讲究,庞贤弟,这位是拙荆,这两位是表妹,表妹夫——这位是庞首辅的公子庞绍廉,也是我在太学的学弟。”
苏雪樱,罗慕之和叶绮与庞绍廉见了礼,叶绮心想,原来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庞首辅的儿子,瞧这情形,表哥似乎与他颇有交情,舅舅与庞首辅是官场上的对手,却让表哥与庞首辅的儿子交往,真不愧是老油条!
叶绮想到此处,脸上不由得就绽出三分喜色,在庞绍廉看来,崔逸峻的这位表妹真是如花似玉又和蔼可亲,风姿气度直比国公府出身的苏雪樱,却比苏雪樱更添一层亲切,只可惜已嫁作了他人妇!
崔逸峻与庞绍廉谈了几句,庞绍廉禁不住感叹道:“崔兄自从成亲以来风采更胜往昔,果然家中有了嫂夫人照顾就是不一样啊!”
崔逸峻多年的爱恋成真本就春风得意,又正在新婚的浓情蜜意之中,听到庞绍廉赞扬他们伉俪情深,如同吃了蜜一般,爽朗笑道:“庞贤弟所言极是啊!所以男大当婚,贤弟你也该央冰求媒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了!”
庞绍廉摇头叹道:“亲事好定,只是难得如崔兄这般情投意合!”
苏雪樱笑道:“庞公子的亲事定然错不了,莫说你是首辅大人家的公子,只凭你在仕途上这份春风得意,只怕皇上都要为你亲自操心挑选妻室呢!”
崔逸峻笑道:“是啊,贤弟可是圣上为永宁公主钦选的驸马呢!永宁公主不幸早殇,皇上到如今也是念念不忘,到时候你若有了儿女,也许皇上会做主记在永宁公主名下,圣上如有此意,那么必然要为贤弟选一位出身高贵,贤德出众的妻子,就是宗室之女也说不定!”
庞绍廉摆了摆手笑道:“小弟并没有攀高结贵之心,只求是令我倾心之人就好!”
罗慕之与庞绍廉既不熟悉,也没有多少话可谈,坐了一会儿,罗慕之便带着叶绮要走,崔逸峻与苏雪樱自然苦留吃过饭再走,庞绍廉也客气地说“我来得不巧了”,几个人一番谦让,罗慕之还是带着叶绮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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