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想凭此事打压钱忠英,可却棋差一招。他忘了钱府是世家的表率,若是他家风有失,世家定然会全力维持其多年来保护的世风权利。不管他们曾经分党而立,还是曾经恶言相向,对于世家的体面,他们总是前所未有的保持着高度一致。
这笔帐,他必然要算到杜恪辰头上。
“此事由简飒一并彻查。”
朝会之后,皇帝与简飒在御书阁密谈。
“对厉王上疏所言之事,你有何看法?”皇帝摒退左右,“你认为此事是真是假?”
简飒眸色略沉,“臣对厉王不了解,无从谈起。但依臣对钱氏的了解,她虽不是世家品行的典范,但她不轻易对她动情,更不用说与侍卫勾搭成奸。听说她还杀了人,这更是无稽之谈。皇上可曾听过,她自幼执掌钱府,钱大人不管纳了多少姨娘都不敢从她手中夺了掌家之权,也从未有人对她有任何的怨言,可以说钱府的内宅多年来相安无事得益于钱氏的治家手腕。臣幼年时与她过往甚密,深知她的处事之道。简而言之,就算是她杀了人,她也决不会让人查出是她杀的。是以,依臣看,她是被人陷害的。”
“你都能推断出她是被陷害的,难道厉王看不出来吗?”
简飒说:“之前厉王宠她上天,想必是为了引出钱氏到凉州的目的,并非是真的宠她。皇上让人给了钱氏第一个任务,而这时霍青遥的介入让厉王也察觉出不对劲。厉王与管易的感情非他人能及,他能牺牲掉所有人以维系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因此,钱氏被牺牲掉是在所难免的。”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简飒继续说道:“那就是厉王对钱氏已然动了真情,生怕他的宠爱只会让她招来无穷的祸事,故而将计就将,将她遣出王府,以保全她的性命。”
“你可知道,厉王处决的那名侍卫是朕安排在他身边十三年的细作。”皇帝阴鸷的眸光染上肃杀之色,“可他却说杀就杀,完全不顾忌这个人是他带在身边教养了十三年的人。难道十三年的感情,比不上一个相识不到半年的女人?”
简飒倒抽一口气,“十三年?他真的杀了这位细作吗?”
“你此行的目的,并非查清陈米一事,重点是查清厉王对钱氏的宠爱是真是假,钱氏的身份有没有暴露,另外你还要查探这名细作是真的被杀了,还是背叛了朕,向厉王投诚了?”皇帝语气冰冷,“若是钱氏暴露了,立刻除掉她,朕会派人再往凉州。若是她还有用处,你可把最终的任务交给她。”
“皇上相信她一定能完成任务,而不是与厉王联手吗?”
“你不要忘了,钱忠英还在京城,她一定会想办法完成任务。当然,你可以运用各种手段逼她就范。这些,就不用朕教你了吧?”阴冷至极的目光,始终都覆盖着一层寒霜。对于这位高高以上的皇帝而言,杜恪辰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他的名不正言不顺。没错,这个至尊之位本来就是属于杜恪辰的,可谁让他来晚了一步。
***
年节一眨眼便过了,简飒在离京前,特地去了一趟钱府,却被钱忠英拒之门外,约他在城外十里亭相见。
简飒如约,风扬起袍裾,一袭青衫落寞,眉眼间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阴沉。
“大人为何要约在这里?”简飒是明知故问。
钱忠英笑道:“难道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与我为伍?或者说,你想让全京城的人以为,你是我的人。”
简飒陪笑,“难道不是吗?”
钱忠英摇头:“以前或许是,但现下已然不是了。你心里清楚,而我也不再赘言。佛儿是生是死,全凭你的本心。我不需要你的示好,也不需要你卖人情于我,我相信佛儿的处事之道,不需要你的特殊关照和放水。”
“我与佛儿青梅竹马,熟知她的性情。可人都是会变的,大人怎知她到了凉州之后,不会性情大变呢?”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钱忠英毫无留情,“我曾经还想把佛儿许配给你,可你的心太大,而佛儿只想过平凡的生活,注定与你无缘。”
简飒毫不在意地笑着,“我此番前去,若是还了佛儿清白,大人还愿意把佛儿嫁给我吗?”
“佛儿是厉王侧妃。”钱忠英提醒他。
“可厉王如此对待佛儿,大人还愿意让佛儿继续留在凉州吗?”简飒徐徐诱之,“大人也知道的,我与佛儿情投意合,若非皇上赐婚,也不会是今日的局面。”
钱忠英还不到不惑之年,英年正盛,又岂会被他一两句话糊弄了。说到底,简飒的道行还浅,他不到在他面前玩小心机的时候。
“佛儿已经嫁人了,就不是我钱家的人。她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是回是留,全都她自己把握。”钱忠英相信他亲自教养的女儿不会让她失望,他已然把整个钱家的未来交托于她身上。但是,前路茫茫尚未可知,他只能在京城坐阵,静观其变,在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内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
简飒讪讪一笑,笑里藏刀,已不复当年的纯粹,“大人可有东西要带给佛儿?”
钱忠英婉拒了他的好意,眼下还不是和他划清界限的时候,“这个不劳贤侄了,佛儿出嫁时,老夫把该备的东西都备足了。”
“那下官就此告辞。”简飒深深一揖,“大人放心,下官定会还佛儿一个公道。”
钱忠英一脸和煦的笑意,“那就有劳贤侄。”
目送简飒离去的身影,钱忠英敛去所有的笑意,目光深沉,唤过驾车的家老,“给青遥传书,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佛儿离开凉州城,简飒此行来自不善,让她需格外小心。至于厉王,我相信他能躲过这一劫。”
家老疑惑,“简公子与小姐自幼交好,怎么会变成这样?”
钱忠英上了马车,轻声叹息,“还不是因为简家家道中落,他的父亲又死得早,只剩他与寡母相依为命,被其他几房抢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房产,穷困潦倒。我原是看他是个聪颖出色,才收他为徒,可渐渐察觉出他的异样。他不安于现状,寻找各种机会可以出人投地。原本也是无可厚非,可他太过急功近利。我甚至怀疑,把佛儿送到凉州,是他的主意。”
这只是他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但他很难相信,今上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能交赋如此重任,委实让他这个纵横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想不通透。而对佛儿最了解的人,非简飒莫属。
“这事要不要告诉小姐?”家老也急了,他是看着钱若水长大的。
“暂且不要,相信佛儿自有判断。”钱忠英眉心微皱,“对了,给小西去一封信,让他暂时不要去凉州,不要和简飒打上照面。以前是我疏忽了,让简飒知道了钱家唯一的秘密。如今,不得不防。只希望他忘了,不会记得那些琐碎的事情。”
***
霍青遥和管易的婚礼没有如期举行,并不是因为霍青遥悔婚,而是管易要为裴语馨守丧一年,以妻礼待之,对他曾经的辜负做最后的救赎。霍青遥也没有逼他,在为裴语馨守完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管易终于到春风阁见她。
他说,一年之后,他愿意娶她为妻,而不是妾。
而这一日,是除夕,爆竹的红纸铺就了数月清冷的街面。
霍青遥对此并无异议,反倒松了一口气,收拾包袱陪钱若水一起去养马,倒也乐得自在逍遥。
这是她们不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没有往日的门庭若市,爆笑声声,在冷冷清清中,只有漫天风雪为伴。
霍青遥带了钱若水最爱的葡萄果酒,满满的一车。
钱若水大呼万岁,“我就知道遥遥最知我心了。”
霍青遥拧起一壶酒递给她,“我当然知道你肚子里的酒虫自从来了凉州之后,就没被喂饱过。”
牧场里没有别的人,李霖回土门关和妻子过年了,要十五过后才会回来,就只剩钱若水、夏菊、银翘,还有两个婆子,所有的体力活都得自己做。
钱若水并不娇气,连刷马这种事情她都自己上,更不用说搬酒这种小事了。她拧着一坛子酒,偷偷启开一角,闻着那四溢的酒香,她就分外的满足。
“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偷喝了一口,被霍青遥逮了个正着,“还没搬呢你就喝上了,不要等你醉得都走不动了,酒还没搬完。”
钱若水索性席地而坐,“那就不搬呗,先解了馋再说。”
霍青遥杏目一转,也抱着坛酒和她并排坐在阶前,看着大雪飘扬而下,难得的清闲自在,“来,干了这一坛。”
钱若水豪气地与她碰杯,“干了,不醉不归。”
“我也没打算回去。”霍青遥仰头猛灌,就像一辈子没喝过酒。
一坛很快就见底了,第二坛被打开,钱若水打着酒嗝傻乐,“我觉得这样也不错,看看这片牧场都是我的,想怎么撒泼打滚都成。说吧,你想睡哪,我立刻让马给你腾出来。”
霍青遥大笑,“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因祸得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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