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他就这么走了?”
皇后的宫里,阿妧正趴在皇后的怀里哼哼唧唧撒娇,就听到头上皇后忍俊不禁的笑问。
仿佛阿妧把靖王给气跑了,叫皇后感到很有趣儿。
“娘娘为什么叫我那样说呢?我瞧着。殿下很生气的样子。”
阿妧的那些话都是皇后教的,十姑娘其实依旧可单纯可善良了,她可没现在就想着嫁人啥的。
她茫然地抬头,就看见皇后一双温和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一个小小的自己。很漂亮可爱,生得眉眼儿精致,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却带着几分懵懂。看着那小小的小人儿,阿妧就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见她依旧是和从前一样儿的单纯脾气,皇后就忍不住笑了。
“他一向是个执拗的性子,这多少年了,也该寻个王妃生儿育女。”
皇后就摸着阿妧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只是他素日里有你,并不寂寞,因此也懒得去寻找回陪伴自己一生的王妃。”
靖王曾经就是有只团子万事足,天天抱着胖团子就满足得不得了,媳妇儿都懒得娶。
皇后也得叫他知道,小孩子都是会长大的,哪怕曾经再亲昵,也会离开他。只有王妃才是能和靖王永远走下去的人。当所有人都开始走向自己另一段人生,靖王也该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见阿妧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仿佛明白了,皇后就笑了。
“最近你倒是和李嫔亲近。”
“嫔娘娘送了我很重要的药方子,我真的很感激她。”阿妧觉得李嫔是个十分温柔善良的人。
她安居在小小的宫殿里,这么多年,并无怨恨,也没有抑郁,只是安静地生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在宫中也是很难得的。
“我听说了你姐姐的事儿,这不算什么。想当年我嫁给陛下,也是数年并未开怀。”皇后见阿妧感激地往自己的怀里拱了拱,就忍不住笑着顺了顺她柔软的肩膀,只笑着说道,“你这虽然长大了,可是却依旧是个爱撒娇的脾气。”
打小儿最喜欢的就是窝在靖王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晒肚皮,如今好容易知道害臊了,却还是习惯往亲近的长辈的怀里拱。见她撅着小屁股拱来拱去,就跟小奶狗儿一样,皇后就叹了一口气。
若阿妧再大有些,哪怕比如今再年长个三四岁,她或许还会想着将阿妧嫁给靖王算了。
只是阿妧年纪太小了,如今也不过是刚刚长成,身子骨儿依旧稚嫩,而靖王却已经是个成年男子。
这样悬殊的差距,就仿佛是坚硬的山石和柔弱不堪风雨的花朵儿一般的差距,皇后一想到这小小的小姑娘若是叫靖王给压倒辗转,都觉得她十分可怜了。
因此,她的心中微动,不知怎么垂头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想到了她的姐姐们。
虽然南阳侯府大姑娘二姑娘都成亲了,可是三姑娘阿宁,六姑娘阿萝,这都是极好的女孩子,生得美貌,行事爽利,难得的是同样在军中厮混,与靖王很有共同语言。
靖王不喜如今京中那些花枝招展的贵女,那么如显荣长公主麾下的女将……
“我也只在娘娘面前撒娇罢了。”阿妧心满意足地蹭着,就觉得皇后仿佛心不在焉。
“只是我瞧着她把靖王气得不轻。”宁国公夫人见皇后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忧虑,就知道靖王这个家伙实在是叫皇后头疼了。然而这一点上,宁国公夫人和皇后是十分亲近的,盖因靖王没有娶亲,如今比靖王还年长一些的林珩,也依旧是个孤家寡人。
这元秀郡主离京三四年了,就乐不思蜀了,到了如今都没有回京来和林珩完婚的意思。也就是宁国公夫人一向雍容大度,不然换个人就得跟诚王府要个说法儿了。
拖着人家家的世子不成亲,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想到林珩一心等着元秀郡主,宁国公夫人也恨不能跟皇后似的叹气了。
“他也该知道,阿妧不能总是围着他打转了。”皇后就笑着说道,“都是阿妧给他惯出来的毛病。”
阿妧软乎乎的,靖王无论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她都会顺从亲近,这就把靖王给惯坏了。
“阿妧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往后你不要顺从阿玄,知道么?”皇后是知道阿妧的脾气的,一向是对真心对自己的人打心眼里愿意顺从,靖王待阿妧好,因此阿妧哪怕是靖王再霸道,也绝不会拒绝靖王。
可是小时候无所谓,阿妧如今长大了,往后嫁人生子,难道还要顺着靖王没有自己的生活?虽靖王是皇后的儿子,可阿妧在皇后的面前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也舍不得阿妧叫靖王这样拿捏。
“知道啦。”阿妧就狡猾地说道。
她并没有拒绝皇后,也没有答应皇后,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
“你们两个!”
靖王对于阿妧来说,是幼年时的保护者,庇护者,对于阿妧是与旁人都不同的最重要的存在。
皇后点了点阿妧的小脑袋,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心里操心靖王的婚事,又想叫阿妧多和六皇子亲近,且见因阿妧入宫,七公主大呼小叫地来了。如今七公主也已经是个鲜艳夺目的美人儿,生得神采飞扬,因素日里横行霸道,身上还带着霸气。
她提着自己长长的裙摆进了皇后的宫中,见阿妧软软地伏在皇后怀里如同一朵柔软的花朵儿一般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不由眼睛一亮急忙上前就把阿妧拉到自己的身边来,嗔怪道,“你最近怎么没来?”
“家里乱糟糟的。”
“怎么了?”七公主急忙凑过来问道。
“就是老太太感怀二叔府里的乐阳姨娘对二叔的痴心一片,因此将乐阳姨娘给捆……送去了百越想给父亲一个惊喜。只是七姐姐……殿下还记得我那七姐姐么?”
阿妧从小儿叫七公主护着长大的,最知道怎么撒娇,又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计较,就趴在七公主的肩膀上,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压在七公主的耳边小声儿说道,“觉得老太太是要谋害乐阳姨娘,哭闹个不停。”
“我记得。是南阳侯府的阿妤是吧?把昭容姑母府里容玉给骗得团团转的那个?”七公主可记得阿妤了。
当然,记得阿妤,都是因容玉了。
当年俊俏直率的小公子,如今还没有成亲,昭容长公主想要尚主儿,奈何七公主不给她这个机会,昭容长公主头发都愁得要掉下来了。
她看不上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可是当年容玉和阿妤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谁家贵女会拉下脸来嫁给一个庶女都嫌弃不要的人呢?
昭容长公主虽然在御前得宠,可到底不过是个公主,又不是皇帝的兄弟,身上的爵位也传不到容玉的身上,实在是个鸡肋。
不然若换了是诚王府,哪怕容玉从前叫个庶女给嫌弃了,那想嫁给他攀附诚王府的只怕也不少。这世道人情冷暖,势力极了,想必容玉也该明白了一些人情世故。当然,七公主是真对容玉没兴趣儿了,就连成妃,虽然愿意交好昭容长公主,可是这两年在宫里也都躲着长公主走了。
长公主的殷切令她不知该如何拒绝,可是若不拒绝,那不是坑闺女么。
成妃如今头疼得很。
皇后侧头看着七公主和阿妧窃窃私语,目光就落在她们身后,一个安静而立,仿佛是在守着她们的清俊秀雅的青年的身上。
这青年眉目温柔,目光清澈,一双眼柔和地看着正偷偷不知说了什么笑起来的两个女孩子的身上,他的一双眼清澈干净,脸上的笑容温柔,还伸出手来护着阿妧不要笑得太开心从椅子里跌出去。
见六皇子待阿妧这样用心,皇后的嘴角勾了勾,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却见阿妧回头对六皇子笑了笑,之后拱着小爪子说道,“多谢殿下。只是殿下不必护着我,我不会跌倒的。”
六皇子一向待她妥帖,处处维护,可是阿妧却觉得不自在极了。
六皇子又不是自己的侍从,这样无微不至地护着,她觉得自己对不住六皇子极了。
不能说皇帝喜欢她更甚于喜欢六皇子,就叫六皇子服侍她呀?
到底六皇子才是皇帝的儿子。
“没关系。”六皇子见小姑娘的脸颊红扑扑儿的,当真对自己露出几分愧疚,就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这小姑娘的头温声说道,“前些天你来宫里和母亲说话,她很高兴,精神也好了很多。”
漂亮讨喜,眼里没有尊卑分别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阿妧是个软乎乎良善的脾气,待李嫔一向亲昵恭敬,还很会说有趣儿的笑话和故事。每每她入宫,李嫔总是会心情好上许多天。
她提起阿妧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那是喜欢阿妧喜欢得不得了的眼神。
六皇子的记忆里,李嫔一向是温柔安静的,从没有喜欢谁家的女孩子,如同喜欢阿妧一般。
他也记得李嫔拉着自己的手殷殷叮嘱的话。
“你要对阿妧好啊。”
“叫她永远都这样快乐。”
垂了垂眼睛,六皇子就揉了揉眼前这小姑娘的头发。
“坏!”阿妧今日入宫也是好生打扮过的,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她软软的头发如今都能扎出好看的发髻来了,叫六皇子这么一揉就凌乱了起来。
若从前还是只怯生生的团子,给阿妧八个胆子也不敢在皇子面前撒娇。然而如今她和六皇子七公主一块儿长大,就亲近极了,一边扑腾开了六皇子雪白修长的手指,一边捂着自己的小脑袋抱怨道,“花了半个时辰呢!”
“阿妧也是爱美的时候了。”
“也只有在大姐姐面前才爱美。在家还跟泥猴儿似的,前些时候听说靖王专门儿给她清了个荷花池,她跳进去拔莲藕。”
宁国公夫人就笑着对皇后说道,“她这么小小的人儿,力气也小,抱着莲藕就是拔不出来。”那小姑娘当真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哼哧哼哧憋得小脸儿通红,就是拔不出莲藕来,宁国公夫人一想到宁国公都忍不住跳下去给闺女助威,就无奈地摊手说道,“她父亲也帮她,只是两个扯断了梗儿跌进泥里去,滚出两个泥猴儿来。”
“那莲藕呢?“皇后笑得直抹眼泪儿,就急忙问道。
“我给拽出来的。”宁国公夫人就叹气说道。
这废柴父女两个捆一起还不及人家国公夫人一个呢。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阿妧就讨好地捧着小爪子说道。
她还用深深的崇拜的目光去看自己特别强大的母亲。
皇后已经笑得撑不住了。
“怨不得李嫔都想她。”阿妧讨喜,在哪儿都会叫人打心眼儿里笑出来,皇后满怀疼爱地看着红着小脸蛋儿捂住脸,却偷偷儿扒开指缝儿往外滴溜溜看大家表情的小姑娘。
见六皇子微笑着将双手按在阿妧的肩膀上安慰她,低声温柔地说话,她就越发地放心了。因还有事与宁国公夫人说,她就叫几个孩子去御花园里去玩儿,阿妧美滋滋地叫七公主拉着手,跟着七公主这老虎,高高地翘着自己的狐狸尾巴,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宫中妃嫔宫女的,远远儿的看见七公主就都跑了。
阿妧就偷偷儿笑起来。
“我又不是会吃人,她们躲我做什么。”七公主就觉得那些妃嫔胆小,不就是叫她给踹过几回宫门什么的么,怎么看见她就跟看见阎王似的?她就觉得还是阿妧可爱,低声一边抱怨着,一边就拉着扭着小身子偷着乐觉得自己可叫人害怕了的阿妧一块儿在御花园里乱逛。
只是这御花园都叫七公主给逛烦了,她看着这些熟悉的景色,不由露出几分不耐,真想带着阿妧出宫去玩儿,却听见前方突然传来了少女柔弱无助,可怜楚楚的哭声。
“求殿下救救我母亲吧。太太狠毒,要送母亲去死。父亲已经去了百越,若母亲都走了,我在府中孑然一人,我,我真的很害怕啊……”
细细的,如泣如诉的少女柔软的哭声,怯生生无比的可怜,叫人听着心都疼了。
阿妧一愣,之后不由张大了一双眼睛,和七公主对视了一眼。
那个什么……这话里话外的人物儿,听起来很耳熟啊。
她急忙松开了七公主就往前边儿去了,将面前的一丛高高的灌木给扒开了一个小缝儿儿,就见灌木的对面,正有一个梨花带雨的纤弱少女,弱不胜衣,单薄的肩膀轻颤,露出了一张清丽婉转的脸来。
她正立在一个病弱优雅的俊美青年面前,一举一动都显露出了属于少女的清纯和羞涩的风姿来,垂泪往那青年怀中依偎而去,含泪道,“殿下,我,我如今不知该怎么……”
“办”字还没有出口,那青年俊美苍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侧身。
她扑了个空。
“七姑娘。”青年清浅凉薄的声音温和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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