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锋利的刀刃划破铠甲与皮肉发出的声音,即便在这倾盆大雨之中,对于那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宋晴晴也是再熟悉不过了,看着眼前若嗜血修罗一般的赵谦凌,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在长平关的他。
“八殿下,他们不敢伤你。”思量着,终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赵谦凌低头睨了宋晴晴一眼,薄唇紧抿看不出情绪,半晌,方才淡淡道:“你的心思我明白,这么多时日了,你还是如此。”
宋晴晴垂眸,却听赵谦凌又道:“你不杀他们,就不怕他们杀你吗?若是今日我没有来,只怕你这条性命便要枉送在此处了,亏得你还有这份善心,当真是愚蠢至极。”
嘴上虽然是埋怨的话,可赵谦凌下手却不似方才那般狠毒,皆是用刀背迎战,远处,柳氏等女眷吓得不敢往前靠近,只远远的站在廊下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人群之中,宋晴晴看到那个一身粉衫若彩蝶一般的女子。
女子身着一身粉嫩的长袍,上绣着一朵朵娇艳的花朵,花朵上,又停留着一只只的蝴蝶,那蝴蝶绣的精致,若是不细细去探究,倒像是真的蝴蝶落在衣衫上一般,女子今日绾了一个彩蝶双飞惊鸿髻,发上坠了两只振翅欲飞的彩蝶,皆是用五彩金丝所铸,做工相当的精致。
似是感觉到了宋晴晴的目光,女子缓缓抬起头来,那张无邪的面庞上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勾唇浅笑,笑的极尽讽刺,她嘴巴张张合合,即便隔着远,宋晴晴却还是从她的唇形上读懂了她所说的,“你还是败了!”
垂眸笑了笑,宋晴晴转过头不再去看她,楚相思啊楚相思,这般的费尽心机,竟是为了给自己致命一击。她这般用心良苦的想要成为莫宸萧的妻子,而自己,便是那颗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倒是她太过于单纯了,竟是忘了何为人心不古,何为笑里藏刀,一直以为楚相思这般殷勤不过是想要讨好自己,好在莫宸萧面前有说话之地,为曾想,她竟是为了这个。
恍惚间,赵谦凌已经带着宋晴晴飞身越上庆恩侯府的大门,庆恩侯府那高耸的大门足足有三四人高,站在那上面往下看,底下的人都小了不少。
宋晴晴本就有些惧怕高处,如今又是在赵谦凌怀中,自然是不安稳的厉害,若是莫宸萧,她也不必如此害怕,因为她知道莫宸萧会保护好她,可是赵谦凌……她却说不准,他性格反复喜怒无常,做事更是阴狠,这样的一个人,她还没有傻到因为他今日的举动就完全信任他。
看着面色越发苍白的宋晴晴,赵谦凌抿着唇道:“站在高处往下看,你就会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惧,你说呢?”宋晴晴睁开紧闭的双眼,看着下面落雨纷飞,颤抖在一起的府兵和官兵在一起,打的不可开交。
但是相对的,两方好像是有了某种默契一般,谁都没有对对方下死手,“赵谦凌,我好累,能借你胸膛靠一下吗?”
方才赵谦凌与人缠斗,宋晴晴生怕自己被他甩下去,遂紧紧的攥着他胸前的衣衫,一番折腾如今到了安全之处,她便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再也提不起丝毫的力气来。
耳畔,是赵谦凌含笑的低语,“你若想要靠,自然靠一下也是无妨的,只是本王还上未娶……”赵谦凌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怀中的女子突然放松了一般,整个人都软下来,原本还努力支撑的脑袋,此刻无力的垂在自己的胸膛上,定下心神来瞧,才发现怀中女子面色苍白的下人。
倾盆的雨水将她身上的衣衫尽数淋湿,那雪白的衣衫贴合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抱着宋晴晴的手感觉到一股子温热沾湿了手,赵谦凌眉头一皱,低头时只见血水顺着青瓦的屋檐混合了雨水正在不断的落入院子里,将院子里的一大片汉白玉地砖染红。
血与雨混合,让那原本刺目张扬的红色显得柔和了不少,不再是红的刺眼,而是淡淡的粉红色,与远处那一池子的粉色莲花倒是相似。
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皱起,赵谦凌凝眸看着怀中的女子,一颗心不断的下沉,他转身抱着她飞身而下,庆恩侯府外等候的官兵见着自家主子出来了,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追雨上前道:“殿下,那两位姑娘已经安置妥当。”
赵谦凌胡乱的点点头,抱着宋晴晴抬脚就往马车走,一边走一边道:“去,赶紧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传来!记住,是全部!”追雨哪里见过赵谦凌这般模样,不敢怠慢,忙转身就走,他还未上马,那厢赵谦凌又道:“站住,把京城的名医也全都找来,记住,一个都不许落下!”
追雨上马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落在赵谦凌怀中那面色苍白的女子身上,当下便了然,应了一声,方才骑马离开。
颤抖着抱着宋晴晴上了马车,赵谦凌抬手,就见那血染红了他整个手掌,粘腻的血还带着她的温度,再看宋晴晴身下,那雪白的衣衫已经被血染了个透彻,红的格外刺目,好似雪白的衣衫上开出的一朵娇艳的曼珠沙华一般,带着致命的诱惑。
将女子抱在怀里,他的声音便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着,“宋晴晴,宋晴晴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是说不会丢下莫宸萧一个人嘛!你忍心让他一个人吗?”
赵谦凌的声音在耳畔一声声的响起,浮浮沉沉,宋晴晴只觉自己处在一个半梦半醒之中,耳畔明明可以听到赵谦凌焦急的呼唤,可每每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眼皮沉重的厉害,任凭她如何努力,一双眼睛就是睁不开。
渐渐的,她神智开始逐渐沉沦,只觉有一人在呼唤她,那温柔的声音,那宠溺的目光,那熟悉的梦中无数次梦到的面容,心头一软,宋晴晴扑入那个怀抱,靠在他的怀中,她只觉这些时日的委屈好似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竟是伏在他胸前嘤嘤的哭泣起来。
“宸萧,你为何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过得有多么艰难,我想要与侯府众人缓和关系,我想要好好的平安的等你回来,可是这些,好难。”她诉说着,感受着他温暖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长发,白皙如玉的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发丝与指尖缠绕,像极了当初成亲之时,两人结发的场景。
“我回来了,在你身边,往后也不会再离开你,晴晴,对不起,对不起。”他那若深潭一般深邃的眼眸中,溢满了疼惜,将她拥入怀中,他的语气越发的温柔了些,“是我来晚了,若我……若我能早些来,你便不会如此,若是我不去寻皇兄要那出宫令牌,你或许也不会遭受这些磨难。”
他说的话,很是奇怪,宋晴晴迷迷糊糊的想着,什么皇兄什么出宫令牌,大抵是自己糊涂了,竟是忘了现下是在梦中了。
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一声声稳健有力的心跳,她便感觉心安,眼皮沉重的厉害,竟是就这般睡了过去。
看着睡梦中女子的睡颜,赵谦凌抬手抚过她额前的碎发,温柔的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马车不断的摇晃,一路往宫外的八王府走去,一路上,虽然大雨滂沱,云都城的街道上却已然有了行人,见着那马车,一个个的都往路边走了走,让出了一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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