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眸,她目光温和并没有素日里对男子的厌恶与戒备,她只是这般静静地将他凝望着,听着他低着头喃喃的倾诉着他心中种种的无奈。
“看着他们虚假的伪善的面容,我便觉得恶心,听着他们一句句为你好,我便觉得可笑,十几年,昌阅国内十几年,没人问过我过得如何。那些个黑暗的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我是如何熬过来的,没有人去在乎。
他们在意的,只是我如今是皇上的亲弟弟,是南赵国最为得宠的八殿下,是荣华富贵,权势的代表。
可是我宁愿不要那些,我宁愿自己不过一个寻常人,生在一个寻常人家,有一双兄妹,有爱我的爹娘,便是日子苦一些,也无所谓。”
他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生涩,那些话语好似积压在心中许久,如今突然爆发,来势若滔天的洪水一般,震撼人心,宋晴晴目光中带上些许的疼惜,她疼惜他口中的那个少年,不过七岁的年纪,懵懂的还应该在父母怀中的年纪。
原本他的一生,应该有着最为尊贵最为无忧的童年,生在皇家,荣华富贵宠爱万千,上有兄长下有妹妹,母妃虽然出身不高,却也很是得宠,若不曾生出那样的变故,他的童年应该在国子监之中读书,夜晚或许还会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依偎在母妃的怀里,听母妃诉说民间的事情。
他可能不是诸多皇子之中最为优秀的那一个,可宋晴晴想,他定然会是活的最为洒脱的那一个吧!若不出那般的变故,如今他,二十岁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之时,或许可以在朝堂之上大展拳脚,或许会在军营之中策马杀敌。
也或许,他会是民间那些个话本子之中或是说书人口中的风流多情的王爷,与自己心爱之人缠缠绵绵,谱写一曲情爱的传奇,又或许,他此刻已然有了几个孩子,整日里围在他身边,听他读书教他们识字。
他的人生,本该是丰富多彩的,他的路,也不应该是这般崎岖坎坷,可他生在皇家,享受着百姓供奉之时,也要有所付出,所以……那般的变故改变了他的一生,从一个一朝皇子,一下子沦落为他国犯人,甚至受到的侮辱与欺凌,只怕比寻常犯人还要多的多。
无法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一夜之间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该是多么的恐惧与害怕,无法想象那瘦弱的身躯如何在昌阅国一次次的苟活下来,每每南赵国与昌阅国交战之时,他心中该是多么的害怕,那种随时都可能性命不保的恐惧,日日夜夜的缠着他。
一个孩子,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更无法想象,为了能够回到自己的国家,为了国家能够和平百姓能够安居的他,突然听到南赵国早已经没有了赵谦凌这个人的时候,他心中是何等的感受,他付出了那么多,换来了国家百姓的短暂喘息,而国家与百姓,却转手将他抛弃,弃如敝履。
他不曾抬头,只是低着头用宋晴晴的手抵在额头上,伏在窗前继续道:“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恨你,恨你露出那样的笑容,恨你在看到我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悲伤,明明我那些过去,便是连我的亲兄妹们,都觉得理所应当,可你为何要流露出那样的悲伤之感?
你那样,会让我觉得是在被你嘲讽,你嘲讽我的不自量力,嘲讽我的过去。”
他微微一顿,深吸了一口气,许久,方才平定心神继续道:“所以我恨你,我想要将你拉入黑暗之中,让你也看看自己究竟处在什么样的世道之中,既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我又为何要傻乎乎的去守护什么天下百姓,既然那些百姓早已经将我抛弃,我又为何要去管他们的死活!
如今看来,在昌阅国的那些时日,好像变成了笑话一般,在我最为艰难的时候,在我每每想要放弃自己的时候,支撑我活下来的便是为了父皇为了南赵国。
可后来我才知道,我一直苦苦维护的南赵国,一直担心念着的父皇,早已经将我抛弃,我就像是一颗棋子一般,生死都成了笑话。”
外头,蝉声扰人心烦,夕阳的余晖渐渐落下,那最后的一丝光亮照在他的身上,将他周身镀上一层红色的光晕,“几日,几日也好,我不会让陈轩逸将你带走的,也不会让莫宸萧将你带走,你的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便是生死,再也轮不到他们去管。”
他坚定的说着,握着宋晴晴的手紧了紧,宋晴晴眉头皱了皱,目光柔和的落在他抬起的脸上,“百姓不过被上位者蒙蔽,他们从不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别人将你弃之如敝履,你便要活的更加的光芒万丈才是,如此,才能证明,你并非是那破烂的敝履,而是金子,不能被埋没的金子。”
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撕裂的感觉,一席话说出,宋晴晴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般难听的声音,竟是从她口中发出,就如同生拉硬扯的撕烂一块破布一般。
她正纠结这事儿,赵谦凌却依然被狂喜所占据,他起身一把将她抱在怀中,那种生怕她消失的恐惧与她终于醒来的喜悦将他占据,令整个人都在细微的颤抖着,“你醒了!你醒了!”他重复着这句话,在她耳畔,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肩处。
宋晴晴垂眸,并未推开他的怀抱,这些时日昏迷之中,她总是能听到他喃喃的低语,那些苦涩那些无助,那般的毫无防备的说出,即便她心肠再硬,此刻也做不出将她推开这样的事情来。
“我醒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殿下当真是呱噪。”她皱眉,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一般的语气,让赵谦凌一愣,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口中语气不善的道:“本王还想着你若是再不醒过来,便将你连人带床给一起扔出去呢!免得留在这里,占空。”
话虽然这样说,可他抱着她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就这般紧紧的抱着,好像一松手,她就会如同烟花一般消散不见,听着他有些别扭的话,宋晴晴笑了笑,轻声道:“妾身多谢殿下没有将妾身扔出去,给妾身留了一方安身之地。”
“你明白就好,这些时日药费水费一应用度本王都给你算着呢!你若不将钱还了,也别想走。”他像是小孩一般,说着傻里傻气的话,只是头深深地埋在宋晴晴的颈肩,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心头一软,宋晴晴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妾身记下了。”
感觉到宋晴晴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背,赵谦凌好似被毒蛇碰到一般,突然将宋晴晴推开,连连后退了几步,转过身背对着宋晴晴,冷声道:“本王又不是小孩子,何须你用哄小孩的语气哄本王!明知……明知不会留下,还说这样的话。”
他好似生气了,竟是拂袖而去,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好似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他一般,宋晴晴笑了笑,随即眼中的笑意渐渐隐去,唯有那若夕阳西下时无限的落寞一般的孤寂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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