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马,赵谦凌缓缓的走在前面,宋晴晴则跟在他的后面,许是因着顾及宋晴晴的缘故,赵谦凌走的很慢,时不时的又总是要回头看看宋晴晴是否跟上了。
夏日的夜里,虫鸣之声阵阵在耳畔响起,各种各样的虫儿的鸣叫声在夜晚间此起彼伏,像是在争谁最会鸣叫一般。
走在草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宋晴晴一直低垂着脑袋,听着赵谦凌继续道:“没见到你之前,我以为世间女子应该都入刘贵妃那般,祸国殃民,残害忠良,身为一个女子却试图干预国家大事。
又或者,像是昌阅国宫中的那些个丫鬟那般,一个个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的怨言,整日里低着头,像是木头桩子似的,你若不唤,她们便是一日都不会说一句话。
又或者,像是那些个达官显贵家的女眷一样,目中无人,以为自己出身高贵便眼高于顶,什么事情都入不得她们的眼睛。”
一席话说到此处,赵谦凌抬头瞧了宋晴晴一眼,月光下,女子的长发披在身后,任凭风将发尾吹拂着微微扬起,女子着了一身素白色衣衫,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嵌狐狸毛披风,披风上绣着朵朵精致的白色小花,与女子素白色衣衫上安稳的图样交相呼应。
女子低垂着头,一双好看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光华,那低眉之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愁色,让赵谦凌心中突兀的一颤,他伸手想要牵起女子垂在身侧的手,手伸至半空,女子却突然转头瞧着他,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赵谦凌,这里风景很美,谢谢你,让那孩子有一处如此安逸的容身之地。”
两人站在山谷之中,周遭流萤满天,眼前,是一座凸起的小土丘,土丘的前面,是不桩子做的牌子,上书:睹物思亲常入梦;
训言在耳犹记心。
一阵风拂过,吹的地上的草儿往一个方向倒去,越发的将那小土丘凸显出来,那般的孤零零,那般的寂寥,即便周遭风景如画,即便那满天的萤火照亮了眼前的路,可那种孤寂,却如同挥之不去一般,缠绕在身边。
看着眼前凸起的小坟丘,宋晴晴垂眸缓缓蹲下身来,此处依山傍水,花香怡人,那夜晚间风拂过面庞时,带着阵阵的花草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却是一处好的所在。
“晴晴……”许是看着女子眉目间愁绪渐浓,赵谦凌出声想说什么,可话出口,却顿在喉咙处,只觉如鲠在喉,却如何也无法吐露。
宋晴晴摇摇头,她何尝不知道赵谦凌想说什么,安慰的话,鼓励的话,她现在都不想听,她只想要安安静静的陪陪那个未曾见一眼便夭折的孩子。
幽幽的叹息声似是远古传来,带着空灵与无奈,许久,宋晴晴方才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与这孩子说说话,我还有许多的话未曾与他说过,还有许多的叮嘱还没有开口,我想过他慢慢的长大,我想过我可能会因为他的顽皮生气,会因为他的撒娇而幸福,会因为他一句软糯的娘亲而心中柔软。
可是我如何都没有想到,我终究是没有留住他,哪怕我忍受着日日安胎药的苦涩,哪怕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仍然强迫自己吃东西,哪怕不过六个月,便已经熏艾保胎,可太医说,我至少可以保他到八个月的。”
宋晴晴淡淡的说着,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一张脸上竟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看着她这般平静,赵谦凌只觉心头一颤,若是她哭喊她愤怒,他倒是不怕,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将心中的怨恨发泄,可偏偏,她却不哭不闹,平静的好似一个看客。
可那平静的背后,藏着的岂止是波涛汹涌,岂止是滔天的恨意?
“好,本王便在那大柳树处等你,你若有事,便唤一声。”赵谦凌看了宋晴晴许久,他惯不会安慰人,更不知与人要如何相处,在昌阅国时,他唯唯诺诺隐藏自己,那些人都将他当做了空气,或是低贱的如同奴隶一般,更不会正眼去瞧他。
至于在南赵国的时候的事情,时间太过于久远,久远到赵谦凌都快忘了当时自己如何与旁人相处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宋晴晴跪坐在地上,手抚过那墓碑,指尖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着,“睹物思亲常入梦,训言在耳犹记心。孩子,娘亲还不知你长得如何,便是你入了娘亲的梦,只怕娘亲也不知是你啊!”
她声音颤抖着,整个人如同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好似随时都会凋零,那双狭长好看的眸子里,泪光点点,她垂眸,颤抖着将小小的一个精致的小肚兜放在墓碑前,“黄泉路寒,娘亲做的肚兜,却不能亲手为你穿上,孩子,你放心,今日之仇,娘亲定然要那些人千倍百倍的还回来,娘亲不会让你白白的死了。
娘亲答应你,终有一日,娘亲会让那些人为你偿命,你受的苦,娘亲也要让他们尝一尝,那是何种滋味。”
宋晴晴说罢,抬头看着今夜的夜空,明月当空,弯弯的月亮好似银勾一般,漫天的繁星璀璨夺目,与地上那飞舞的流萤交相辉映,置身其中,若深处在天上,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何处是天上,何处是人间。
拿出弯刀,在指尖轻轻划了一道,宋晴晴抬手在那墓碑上书:莫氏念儿之墓六个字,口中喃喃若母亲在孩子耳畔低语,温柔的像是能滴出水来,“念儿,你的乳名,娘亲想了许久,却没有办法听到你答应了。”
一夜,宋晴晴有无数的话与那可怜的孩子说,一夜,风不知吹了停停了吹的反复了多少次,一夜,不知赵谦凌的笛声响起了多少次,不知那漫天的流萤飞起又落下,落下又飞起重复了多少次。
天边,第一缕晨曦照耀在山谷之中的时候,宋晴晴才收起满腹的眷恋,起身走至柳树旁,柳树上,赵谦凌正斜斜的靠在柳树的分叉上,双手枕着头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突然翻身落下来,就在眼瞧着他要坠落地面之时,宋晴晴微微偏了偏身子,后退了一步。
她这般动作拉开了与赵谦凌的距离,便是他真的坠落在地上,也不会碰到宋晴晴。
就在马上就要坠落到地面时,赵谦凌突然一手撑地,整个人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你还真是狠心,本王陪了你一夜,这可是京中许多闺阁小姐想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却狠心到眼瞧着本王坠落,都不伸手接一把。”
站稳身子,赵谦凌一脸受伤的瞧着宋晴晴,他收了往日里的阴冷,面上带上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倒是与京中众人传言的那个混世魔王越发的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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