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悔。春节将至，都求得举家欢乐和谐美好。但小王不巧听说，陆姑娘在这受了一些委屈，”李珏放下手中茶盏对上太夫人的目光，眸中清冷但嘴角笑意更盛，“自然了，邓府定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个人。可若在除夕这样的大日子里生出许多晦气的事，那才不吉利。”

　　“小王想着，若是能多一些与陆姑娘相处之时，想来于两家婚事有益。只是不知太夫人应允不应允。”

　　太夫人面色为难，思忖着说道：“勤王能钟意徽娘，这是她的福分，这是邓家的福分。若两家能结秦晋之好，邓府自然荣耀临门。但这样是否不合礼数了些？传出去莫不都以为邓府女子行为放荡竟连男女大防也不顾许多。”

　　“小王不想逼迫陆姑娘，婚姻之事还是情投意合得好，遂不想张扬。街坊四邻若是不知此事，向来流言会少上许多。”李珏起身郑重对太夫人行礼道：“太夫人可放心，李珏保证，绝不损陆姑娘一分清誉。”

　　“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再多言其他，希望勤王能谨记今日所言。”太夫人坦然而道。

　　林二夫人的院子好不气派，周围下人环肆生怕伺候不过来，门栏窗棂皆是细雕的新鲜花样，白石台矶竟和那初雪一般晶莹滑腻。陆徽娘只得叹一口气，当日嫁与邓旭为妻时掌管整个家业，也没这样豪华过一天。

　　“四姑娘安。”

　　众人行礼的动静惊动了屋内的林二夫人，派出来一个丫头赶紧迎着陆徽娘进了屋。屋内不知燃着什么香，兼之暖炉一烘，像极了四月暖春百花盛放。陆徽娘站在门口闭眸闻了好一会，才挪步进了里屋。

　　“二嫂这里香的很，竟叫我来了这里就不舍得离去了。”陆徽娘含笑说道。林二夫人坐在榻上只着一身家常玛瑙红绣金线长裙，瞧着陆徽娘进了屋连忙由人搀扶了起来，牵过陆徽娘的手笑意盈盈道：“不过是集市上常见的香料。今日妹妹怎的来了我这，也不派人先说一声。快，赶紧备茶。”

　　“原想去见姑母，谁知有贵客上门。想着上次若非二嫂苦言相劝，徽娘此刻便是流落街头了。心里记着二嫂对徽娘的好，今日特来道谢。”陆徽娘被林二夫人牵着坐到了榻上，丫鬟端上来一杯热水递到陆徽娘面前。陆徽娘接过，用茶盖撇了撇上面的茶沫子，腾腾的热气熏的脸上也湿润润的。

　　“四妹妹肯来，二嫂自然欢喜。”林二夫人热情得很，语气温柔恍若她一副不争不抢淡然如兰的对外样子，陆徽娘只由着她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林二夫人似发现了什么，一脸疑惑：“平日里明心一直跟着你的，怎么今日倒是不见她？”

　　“昨日里外面热闹得很，明心和宝珠两个丫头玩得厉害，索性便在外面客栈住了一夜。今日便是瞌睡得头也抬不起来了，左右我也不需要她们一直陪在身边，遂让她们睡去了。正好想来和二嫂说一些体己话，便抛了她们自己过来了。”昨晚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陆徽娘也无意告诉林二夫人。

　　只不过想着自己曾经横死，应是与这邓府的人逃不了干系。若是四面楚歌想来日后在这邓府恐怕再无立足之地，再想查明真相难如登天。不若拉拢几个有地位的人结成一派，真若是斗起来自己也不是孤立无援。

　　“且看二嫂这里如何华美，便知郭笑瑜那里可堪比皇宫辉煌的殿宇。只不过自从萧大嫂去世后我便再未进过惠香院，不能一睹真容。”说罢陆徽娘一脸苦涩，似山间的野雏菊，“二嫂如今才好过些也只不过是郭笑瑜一心扑在孩子上面，且郭笑瑜是个贪心的主儿，等哪日有了孩子，或者回过神来思及府中地位，那二嫂便不能再如今日风光了。”

　　林二夫人低头没有再说话，陆徽娘亦只是静静等着。见桌子上的柑橘黄澄澄得极好，随意拿起一个半透明的指甲掐进去，顿时便有饱满的汁水喷了出来，幸好躲得及时，否则便被喷了一脸。将皮一点一点地拨开，一股子香味弥漫在周遭，比那些脂阿粉阿的更得陆徽娘欢心。指甲也黄了一片，略有些粘腻。

　　递到林二夫人面前，林二夫人抬头先是望了陆徽娘一眼，随即一笑接过，从袖兜里掏出绢子替陆徽娘擦干净手上的汁子，动作轻柔边说道：“若是你我能一直这样互持互助，不愁没有甜果子吃。”

　　“二嫂说得极是。”

　　从林二夫人那里出来便已是不早，中午睡了过去也没来得及吃饭，现在胃里空得厉害。正预备着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吃食，太夫人又传了人过来叫陆徽娘过去。

　　陆徽娘一向无意邓府的事情，来了贵客兴许是太夫人以前旧友，兴许是邓旭朝堂之人，总之与自己无关，也不再多问，只随着去了。

　　到了太夫人那得知她应允自己可多出去玩耍，不必一直拘在府里。一时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为何，起初还以为是太夫人以免自己再和邓旭还有郭笑瑜争执。回青菲院路上才起了一个机灵，那个贵客莫非就是勤王李珏？

　　若不是他，太夫人怎的还关心了这些事情，自己正愁没有理由可以说明除夕之夜要去见一见自己的母亲呢。若是他，他竟为了这些事还要屈尊亲自跑上一趟，当面和太夫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不要被太夫人误会了才好。

　　站在树下想了许久，摸着那些不平带刺的树皮，一时心里翻江倒海。

　　若说自己脾性温和，却也不是什么亏都吃的傻主儿，那日郭笑瑜和邓晓相联手一起陷害自己，这件事并非自己宽和不愿计较，也并非心大过后即忘，只是许多事已经够费心费力的了，再去和她们一同算计那自己真真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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