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嫂不免有点心灰意冷,回去路上走得特别慢,到了家所在的巷子,看着黑黝黝的巷道,这才想起还有人埋伏在暗处,等着泼她一身粪水。
她顿住了脚步。
不能天天被这么欺负,她就不信青阳湖镇没个说理的地方。
意志再次坚定起来,她脚步一转,往巡捕处走了过去,跟巡捕报案,说有人埋伏在她家门口,要泼她粪水,巡捕处派了两个巡捕过来调查。
她心中大安,有巡捕在,应该能抓到那人了吧。
再不济,也能避开今天的祸事,那人总不至于当着巡捕的面泼粪,惹恼了巡捕他们也没法收场。
宋三嫂走在两个巡捕中间,三人顺顺当当地到了宋家门口,她提醒巡捕:“我现在要开门了,那个恶棍总是在我开门的时候泼粪,你们一定要留意周围,找出他的藏身之处。”
巡捕闻言站远了一些。
宋三嫂噎住了。
但看到他们专注地看着她头顶上方,又不好说什么,郁闷地拿钥匙开门。
粪水再次从天而降,宋三嫂成了落汤鸡,不,准确地说,是掉到粪坑里的鸡。
“快抓人!”她大叫。
两个巡捕只看到一道黑影在屋檐上停顿了片刻,倒完粪水后便踏着屋梁离开,他们沿着巷道追了出去,很快就追丢了。
宋三嫂愤怒咆哮:“你们两个人竟然抓不住他一个人!”
巡捕无奈道:“我们有没有他那样的身手,那人功夫那么厉害,便是把你杀了再跑掉,我们也抓不到人。一般人也不会泼粪水,你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得罪谁了,找人家道个歉,这件事也就了了。”
跟女子学堂道歉?
门都没有!
该道歉的是她们。
宋三嫂坚决不同意和解,巡捕又不知道人躲到哪里去,自然没法给她一个交代,双方不欢而散。
“娘,您看巡捕都抓不到人,我们斗不过女子学堂的,您就别去泼粪了。”女儿劝道。
“那我就白被人家淋了三次?”宋三嫂反问道。
女儿嘟囔道:“您不也泼了十几天粪给人家吗?”
“那不一样!那是她们做错事应该得到的惩罚!”宋三嫂厉声道。
女儿不吭声了。
宋三也懒得劝她。
宋三嫂孤立无援,觉得自己一个人对抗女子学堂未免太过势单力薄了,于是她去找平日一起泼粪那些人,质问她们今早怎么没去,是不是忘了女婿被抢的事了。
那些妇人一看到她就唉声叹气,“你以为我们想退缩啊,这不是没办法吗,我都被人淋了两天粪,邻居都叫我粪婆子了,太丢脸了,这事一点都不划算,你也不要计较了。”
“女子学堂这么欺负人,我们要给她们一点教训,怎么能忍气吞声!不然今天抢女婿,明天可就抢男人了。”
妇人们一个个摆手,“不了不了,我们斗不过。我们今天没出门,门口都被人泼粪了,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你们太窝囊了!”宋三嫂愤恨道。
虽然她决心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要泼下去,但第二天到底没能起来。
她病倒了。
估计是早起了半个月,又淋了三天粪水,都是用冷水洗的,身体受不住,发起烧来了,在床上躺了两三天。
而在这几天,家门口果然有人泼粪,家里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谴责,显然怪她给家里招了祸事。
等她身子好一点了,宋三便对她道:“你去跟女子学堂道个歉。”
“不去!”宋三嫂毫不犹豫地回道。
她死都不会去道歉的。
宋三叹气,“有几户人家去道歉了,人家就没有继续泼粪,没道歉的,还是天天泼,你难道想我们家门口变成粪坑吗?”
宋三嫂憋屈不已,“凭什么!我们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要给她们道歉!之前她们要是肯道歉,我也不至于一直泼粪。”
“退婚的张家,又不是女子学堂,本来就不是人家的错,人家为什么要给你道歉?被你泼了半个月粪,人家也一肚子气呢。你知不知道邻居现在怎么喊我们闺女的,叫她粪千金,我们要是继续被人泼粪,谁会上门提亲。”
宋三嫂沉默了。
她不去女子学堂泼粪了,却也坚决不肯道歉,即便泼过粪的其他妇人全都去了,她也没去。
她倒要看看,女子学堂能泼到什么时候。
秦怡也跟苏含玉这个问题,“就这一户没有道歉的,你还要让人继续泼下去吗?”
苏含玉回道:“泼,怎么不泼,这事又不费钱。”
“我看这人挺倔强的。”
“头再硬也硬不过石头,要不了几天,她就会低头了。”苏含玉淡淡道。
果然不出她所料,三天后,宋三嫂心不甘情不愿地过来道歉,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女子学堂,见里面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特别讲究,不免有点紧张起来。
苏含玉接见她时,她看着苏含玉姣好的面孔,心中的酸气压抑不住,涌了出来:“一脸妖媚相,怪不得连有妇之夫都趋之若鹜。”
“苍蝇蚊子要围上来,我们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把它们都杀了,”苏含玉微笑道,“不过我们好歹知道苍蝇蚊子是什么货色,有些人恐怕不知道,还把它们当宝贝。”
宋三嫂自然听出苏含玉这是在讽刺她,冷笑道:“我们当宝贝又怎么了,你们不还是争着抢!”
“那你说说,我们抢谁了?”
“我女婿!”
“据我所知,只是准女婿吧,而且他退婚的时候我们学生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呢,你不去找罪魁祸首算账,反而为难我们学堂,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苏含玉气定神闲道。
“没有你们这些狐狸精,他就不会变心!”宋三嫂气愤道。
“我还真不知道我们学堂的人有这么大魅力,”苏含玉笑道,“不过我这人向来不喜欢被别人冤枉,我们什么都没干就担上了抢别人男人的罪名,实在太不值当了,你说,我们把这事坐实了怎么样?”
“听说宋三为人本分,性子又好,还颇有能耐,不如,就把他抢过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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