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庆把桌子一拍，菜汤溅了一桌子，怒声骂道：“不长进的东西，平日里就知道吃吃吃，除了吃你们还会做什么？不过是叫你们吃得清淡了一些而已，一个个的这么挑三拣四？受不了一丝苦的小畜牲！不想吃，就给我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两个丫头平日里被母亲娇宠着，很少见父亲对自己发脾气，此时见他一声怒吼，全都吓得直哆嗦，陆灵烟年纪小，干脆大嘴一咧就哭起来了，陆灵雪也强绷着嘴角直憋眼泪。
陆延庆被她们哭得心烦，把桌子一拍，径自到书房去了。
陆夫人抱着两个丫头哄了半晌，叹着气劝道：“好了，好了，丫头们，别哭了，这一回上面派的那个钦差是个隔路的，听说之前在湘州做了几天官，硬是带累得附近州府里的几十名官员一起落马，前阵子刚斩首了一批。这大过年的到了咱们这里，你爹他能不紧张吗？你们这些日子啊，全都放机灵着些，少说两句，且莫再惹他生气了啊。”
大女儿抽抽答答地哭着：“娘，您也知道这是快过年了不是吗？可是你看看，这府里上下哪儿还有个过年的样儿啊？这佣人叫爹给散去了一多半，只留下这些个老的不中用的，年货不叫办，新衣裳不叫穿，就连这吃的东西都跟猪狗一样了，娘啊，咱们这是过的个什么年啊……”
小女儿直接被父亲吓住了，一个劲地拉着母亲的衣角，哭着喊着要到外婆家住去，再也不在这里呆了。
陆夫人展着眼角，眼泪也是止不住，可不是，若是往年，到了这个时节，这宅子里早就喜气洋洋的了，挂红绸，买炮仗，孩子们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等着过年串门走亲戚。
可是眼前这个样子……
看着桌子上四溅的菜汤，还有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陆夫人潸然泪下：“我的个苍天祖宗娘哟，我说那个姓杨的钦差，你这个瘟神可赶快走吧！”
好不容易把两个女儿给哄好了，陆夫人又到书房去看丈夫怎么样了。
一进门就看到陆延庆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看着房梁气得直喘气。
陆夫人走过去小声道：“官人，莫再生气了，咱们府上向来是丫头要娇养着，儿子倒是舍得吃一些苦。这两个丫头就是被宠得狠了，这才没有规矩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陆延庆气得叹了一口气：“都是你把这些孩子们都给宠坏了，亏得她们那两个哥哥出门游学去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个家里乱成什么样呢？”
陆夫人想了一会儿，道：“可是官人，话说回来，我也实在是不明白，您这一回何故要这么小心啊？我看着那个杨大人瞧着挺面善的样子，不象是外人传说的那么可怖啊？”
“你懂个什么？”陆延庆气得呼得一声坐起来，肚子里却响亮地“咕噜”了一声。
陆夫人吃了一惊：“哟，官人您适才也没吃多少东西，要不然我这会儿到厨下再给您做一些去？”
陆延庆一股气顶着胸口，道：“罢了罢了，厨下也没有什么正经吃的了，有那干窝头给我取一个，在火上烤一下就给送过来吧。”
与此同时的杨雨清，吃饱了肚子听完了曲儿，打个饱饱嗝往驿馆里走，看着面前这热闹的集市，杨雨清长叹一声：“有钱，真好啊，吃饱喝足了，真美啊。老箫，明儿个咱们顺着另一条街，接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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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的气色好多了，由龙子骥陪着在花园里看那白鹿吃草。雪也似银白的一身皮毛，被阳光照着发亮。
太皇太后喜道：“真是个宝物，子骥啊，还是你有福气，竟然能遇着这么好的宝贝。”
龙子骥把一杯香茶奉到祖母手上：“皇祖母还不知道吧？在北疆，异族人将白鹿和白狼视为自己的祖先，若是遇见了白鹿，他们非旦不猎杀还会下拜行礼，称呼它一声母亲。”
太皇太后眼睛一闪：“哦？有这种事？这还真是和苏仙人的故事如出一辙了啊。伟说苏仙人的母亲潘氏在河边洗衣，感仙人召而有孕，怕家人责罚就躲入深山。生下苏仙人之后交给山里的白鹿收养着。后来苏仙人也曾经称白鹿为母亲。”
龙子骥的眸子垂了垂：“嗯，但凡是母亲都值得敬仰。”
太皇太后垂眼看他：“子骥，你是有心事吗？”
龙子骥抬头看着皇祖母的眼睛，问道：“皇祖母，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我娘为什么要走那条路？”
太皇太后一怔，面上有些不悦：“子骥，大过年的，你扯这些事情做什么？”
龙子骥垂了眸子：“从小到大，每次我问了这个问题，你和父王都是回避，府里的下人也没有一个敢来和我说实话的。可是皇祖母，我作为我娘的亲生儿子，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当然她为什么要撇下我和父王走上那条路？难道她真的舍得我？还是说她心里的苦闷已经叫她憋得实在不想再活下去？我父王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子骥！”太皇太后神色一厉“你在胡扯什么？你娘的死是因为她自己想不开，你父王从来没有对她怎么样过。”
龙子骥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儿时的记忆里，母亲总是郁郁寡欢的，每天等的盼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可是父亲呢，总是忙得看不到影子。偶尔在面前出现，也是一副寡淡的样子。母亲总会一脸殷勤地奉迎他，而他连脸上的笑容都吝啬得不肯给她。
记忆里的母亲总是忧伤而美丽的，她的笑容仅仅是看到自己的时侯才从眉心直达眼底。
到底是什么让她从来都不肯开怀？
龙子骥从来都不懂，他依恋母亲的怀抱，却读不懂她眼底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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