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惜芙却冷笑了下，“皇上跟臣妾说这些做什么，臣妾并不想听呢。不过皇上脑子倒还有几分清楚。”

　　李凤凛对她道：“朕脑子清楚地很，知道自己在你面前现在只是个食言而肥的小人，被你瞧不上。朕之所以会那样，就是因为自从登基以来，你总是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有时候又将自己放得很低，总是缩手缩脚，甚至阴阳怪气的。

　　朕再也找不回原来在将军府时跟你心意相通的感觉，反而觉得你我离得越来越远。朕跟你说话有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害怕一不小心伤了你的心，朕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累。”

　　谢惜芙回嘴道：“所以，你在苏娉婷那里就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完全找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国之君的尊严？”

　　“不，你错了，朕不必在她那里证明自己的尊严，在你这里，朕也从未把尊严看得有多重，朕只是觉得在她那里很轻松，就是你说的随心所欲，因为她在朕眼里本就什么都不是。你和她在朕心里是完全不同的。”

　　听了李凤凛的心里话，谢惜芙低头想了一会儿，心境平复了下来，她并不想再做无谓的争吵，便冷静地说道：“自你登基以来，臣妾的心态确实一直都不好，有时候甚至不知道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

　　你我的生活可以说是一朝巨变，原本在将军府过着平静的小日子，很多事都不用考虑，但进宫之后很多事都变了。原本臣妾和皇上确实是心意相通的，只因那时候你我是平等的，可你当上了皇帝，臣妾就必须把你当做天，必须时刻维护你的帝王尊严。

　　在这皇宫里，臣妾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你觉得臣妾心里就好受吗？臣妾就不觉得累吗？臣妾需要考虑很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嘉儿的将来。

　　还有你作为皇帝，说是只会要臣妾一个女人，可如今呢，关氏就不说了，多了一个苏娉婷，将来肯定还会多出别的女人，这些事你很无奈，臣妾也很无奈，臣妾只能无奈接受。

　　这就要说到子嗣这个问题上来了，别的臣妾都可以看得开，唯有这一点，臣妾很怕，臣妾既不想看着嘉儿将来为了争夺皇位受苦，更不愿意他为了争夺皇位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你们都说子嗣越多越好，将来可以从中择优，为了江山社稷，臣妾还是不能说什么。可原本臣妾的人生里根本不会遇到这些糟心事，现在却要臣妾全盘接受，臣妾就算噎死了也咽不下去啊。”

　　她说完，李凤凛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开口：“朕知道这一切都让你为难了，可你要朕如何是好，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为何……好，朕也没有立场要求你改变自己的想法，随波逐流，但你我既然是夫妻不是应该互相体谅吗？朕自认为对你一片赤诚之心，在苏娉婷这件事上就算是朕负了你，可朕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日月可鉴？你没有想过当你跟苏娉婷在床上翻云覆雨，说着情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是什么感受？”谢惜芙质问道。

　　李凤凛看着她，“原来你心里也是难受的，朕还以为你根本无所谓，要一直装作从容镇定，以藐视的姿态看着朕。”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无所谓了？”谢惜芙气愤道，“你总不能希望我跑去跟苏娉婷撕扯吧，然后你就可以在一旁看笑话？然后你心里得意地想，看吧，这些个女人为了我什么脸面都可以不顾？”

　　李凤凛看着她，却慢慢笑了，“朕以为你要一直装下去，这样多好，把你心里的委屈都说出来，让朕知道你都在想什么，然后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何什么都要埋在心里，让朕觉得跟你会离得越来越远。”

　　谢惜芙被他的笑搞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又说：“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告诉你，永远都不会。你也不要以为这是因为我心里有你，不是的，是因为我觉得……你很……”

　　她不想把难听的话说出口，李凤凛若真的怒了，她可能无法承担后果。

　　李凤凛却追问道：“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你觉得朕怎么了？”

　　谢惜芙扭开头，闷闷地道：“不说了，总之我就是接受不了你跟苏娉婷之间的关系。”

　　李凤凛想了一会儿说：“朕以后应该不会再去找苏娉婷，太后建议从世家大族里选择几个女子迎进宫里，好借此巩固皇权，朕拒绝了。苏娉婷朕也会想办法打发她出去，你放心吧，今后这宫里真的只会有你。”

　　谢惜芙沉默了半晌，知道李凤凛在等着她表态，她叹了口气道：“有个办法不知道你觉得可行不可行，臣妾想离宫而去，带着嘉儿一起，以后这宫里的纷争就都跟我们娘俩没关系……”

　　她话还没说完，李凤凛就忽地站了起来，朝她几步走过去，俯身死盯着她的眼睛，狠狠地道：“不可能，朕永远不可能放你出去，朕不知道没了你和嘉儿要怎么活下去。”

　　谢惜芙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有魔力一般死死黏住她的，她有些怕他眼里的狠劲，硬生生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她小声道：“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你若是立志想做一个好皇帝，就可以舍弃一切。”

　　李凤凛直起身，但眼睛依然盯着她：“不，不可能，朕已经允诺你后宫再也不会进来别人，苏娉婷也会送出去，这回朕决不食言。”

　　“你难道还不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不是你食不食言的问题，而是你既然坐在那个位置就必须取舍，否则你没可能做一个好皇上。就拿太后提议的那件事来说，先皇时期的那些肱骨大臣，他们与其说是朝廷栋梁，不如说代表着整个玉国有影响力的世家大族的利益。

　　他们对你的不满如果逐渐积累，到了某个节骨眼上，他们就有可能扶持一个新的听他们话的皇帝取代你，你怎么办？

　　当然，他们对你的皇权也有所忌惮，他们将自己家族的女儿送进宫来做了嫔妃，你们成了姻亲关系，他们才能安心过他们富贵奢华的日子，而你只有接受这样的联姻才能让自己的皇权稳定，这就叫制衡。

　　这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只有这种关系才能维持力量的平衡，如果各自为政的话，你就不能把手伸进他们的利益集团里，他们也就可以肆无忌惮，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会招来祸患。”

　　李凤凛又沉默片刻，“朕都懂，但不想落入这个窠臼，朕以为自己有能力打破这个陈腐的格局。”

　　谢惜芙摇头道：“这当然都是臣妾的一点拙见，但自觉没什么错，你何必花费心思在这么危险的事情上面呢，这就像一场豪赌，如果你输了呢，你的一切，包括你要立志做一个好皇帝的愿望都将会落空。

　　你要做一个好皇上，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让天下太平，免除战乱，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为后世在文化、经济、科学等等这些方面留下有用的东西。而你所想要挑战的这些，根本不值得你花费太多心思。

　　那些世家大族里的子弟都受过良好的教育，都有很好的教养，他们需要在朝廷一展身手，而且他们有大量财富，你应该顺水推舟把这些优势拿来为你所用，而不是拒之门外，乃至连根拔除，那真是损人不利己，吃力不讨好的事。

　　臣妾虽然不能接受你跟别的女人如何，但这件事确实是可行的，而且是势在必行。但臣妾一定会痛苦，所以向你请求准许臣妾离宫，臣妾一定会把嘉儿教育好，今后如果你没有合适的人选继承皇位，嘉儿也可以考虑，不过臣妾不愿意让他身在争斗的漩涡之中。”

　　李凤凛听着她说话，眼神越来越柔和，嘴角也露出温柔的笑意，这样的谢惜芙才是他爱的那个样子的谢惜芙，他吞咽了一下喉咙，用低沉动听的嗓音说：“朕不可能把一个宝贝丢弃掉，你不可以离开朕。”

　　谢惜芙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触动，她脸都有些红了，柔声道：“那你就只能看着臣妾痛苦，你能忍心吗？”

　　李凤凛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捏，却慢慢悲伤起来：“朕当然不忍心看你痛苦，所以朕就不打算当一个好皇上了。”

　　谢惜芙反过来握住他的手：“不，臣妾希望你做一个好皇上，你也必须做一个好皇上，否则他们既能把拥戴你上位，也能把你赶走，那时候你的妻儿父母将何去何从？”

　　李凤凛看了她一会儿，用目光细细描摹她脸上的每一个线条，最后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这一夜，他拥着她入眠，什么都没做，但觉得异常安心，睡得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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