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心里很慌很乱，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伸手端起那杯水一口喝了下去，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在纸上写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瞒到现在的，我细思此事，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又觉得你有些可怕。”

　　明诚镜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实情吧，我当初进宫时确实是去了势的，只不过我运气好，下刀的公公是个新手，又因为紧张就没切好。那时候我还小，后来随着年纪增长，竟又慢慢恢复了。

　　我能如何，只能小心翼翼地隐瞒。是我自己要求去骊山行宫的，那里相对宽松一些，但很少有机会得主子青眼，因此很多人不愿意去。去了行宫之后我又努力往上爬，有了一点地位就可以不跟别的太监住一起，沐浴也是避着他们，这一晃就是七八年。

　　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我从行宫逃离出来就完全安全了。不过我的过去无法改变，皇上又完全知道我的底细，我依然不能活回正常人的样子。”

　　说完，他看向云儿，“事情就是这样，我没什么可怕的地方，只需要小心翼翼，刻意避开那些不应该出现的场合即可。”

　　云儿的性格本来不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但和一个男人谈论这种事不可能不害羞，她的脸一直都是红的，一直低着头，连看一眼明诚镜都不敢。

　　明诚镜说完，她点了下头，在纸上飞快写下一行字，“我知道了”，然后就低着头跑出了屋子。

　　明诚镜愣了一下，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拿起云儿写的那页纸看了一遍，打开一个柜子，和另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放在一起，他的心里此时说不出的柔软。

　　邵良泽那头，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终于搞清楚了九皇子不出门就能传达消息的方法，原来他们手里的人把自己装扮成各式各样身份的人，有菜农、挑夫、车夫、书童等等。

　　于是，只要出入九皇子府的所有人都成了盯梢的对象，顺着这条线索，没过几天就牵扯出了十几个官员，基本上都能跟公孙宏交代的名单重合。

　　等到把人都查出来之后，李凤凛就下令秘密逮捕这些官员。这些官员有的是在睡梦中被抓，有的在茅厕被抓，还有的在下早朝之后的路上被抓，有几个武将，怕抓起来麻烦，皇上把他们请去喝茶，就这样被请进了大狱。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这件事就传了出去，那么多官员突然被抓起来，朝廷里顿时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就在这紧要关头，李凤凛便下旨宣布了中秋之前当选进宫的贵女，当初炒的最热闹的崇仁侯府的三姑娘和陈将军的妹子竟然不在其中，朝廷里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就在不知情的人有诸多猜测的时候，恰逢先帝一周年祭日，李凤凛便邀请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员进宫，一起举行对先帝的拜祭之礼，当然九皇子也在邀请之列。

　　九皇子知道今日之事肯定是针对他来的，但先帝祭日，他就算瘫在床上，抬也应该让人抬着前去。可他仗着自己愚痴的名声在外，也不怕别人指点，甚至装疯卖傻，在府里大兴鼓乐，招了京城有名的歌舞伎院的舞女歌女前来享乐。

　　宫里的仪式即将开始，只等着九皇子的到来，但迟迟不见他前往，李凤凛便派人去他府里，被派去的人回来描述了九皇子府里的情形，还带回了九皇子的话，说先帝生前勤政爱民，极少享乐，今日他备了酒宴歌舞，正是为了祭奠先帝，让他也跟着乐一乐。

　　李凤凛将他的话转达给官员们听，官员们无不鄙夷唏嘘，都小声议论着九皇子果然是个傻子。

　　李凤凛却笑着说：“众位爱卿一定觉得九皇子真是愚痴极了，但朕今日却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此前一批官员被秘密请进刑部大狱，包括崇仁侯府和此前一直镇守西北的陈将军，朕知道诸位有许多猜测，闹得朝廷人心惶惶。今日朕便来揭开谜底，给大家一剂定心丸。”

　　说完，他停下来看着下面一众官员面面相觑，笑了笑，“此事还要从三皇子李长峰说起……”

　　他说完之后，底下官员一片哗然，被选进宫的贵女家族的官员这才搞清楚原因，赶紧抓住机会表现，纷纷带头进言，为了社稷稳固，朝廷清晏，一定要将这些旧党余孽铲除干净。

　　九皇子一时间更成了众矢之的，再也没人说他愚痴，都骂他对先帝不敬，虚伪狡诈，狼子野心，是朝廷的叛贼，社稷的蠹虫。

　　虽然这些话有些言过其实，但为了顺应圣意，大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将近二十个官员被牵扯进来，罢黜官职自不必说，抄没财产，家人流放更是必须的，然而这将近二十个官职的空缺势必需要填补，李凤凛便适时提出让官员举荐，举荐自己族人也好，门生也好，只要是去年秋天的举子，且名列前茅，品行优良的，都可以经过考察和选拔之后进行擢升或者填补空缺。

　　此话一出，官员们更是议论得热火朝天，显然李凤凛这一决定十分深入人心，更是对旧党不自量力的行为嗤之以鼻。

　　此次祭奠对李凤凛来说很是成功，他无论如何处置九皇子都是名正言顺的。

　　当天傍晚，祭奠仪式结束之后，他带着侍卫微服前往九皇子府，而此刻九皇子还在继续装模作样，堂上歌舞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李凤凛带着人进去之后，九皇子大吃一惊，连忙挥退歌舞伎，苏娉婷在他身边作陪，也是吓得匍匐在地。

　　九皇子惊慌地朝堂外喊叫：“来人啊，此贼擅闯本皇子府，快来捉拿贼人。”

　　然而他喊了几声，外面一点声息也没有。

　　李凤凛欣赏够了他惊慌到发疯的样子，一时并没有因为他言语中的不敬而生气，反而笑道：“九皇子别忙了，消停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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