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鸣脸色有些沉重地看着他：“走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说吧。”

　　二人也不敢去红楼，就近找了个酒楼，在二楼凭栏的位置上落座。

　　“墨寒昨日也让人给你传话了吧，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容姑娘知道，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贺松鸣一边拿起瓷壶给两人倒茶，一边说道。

　　沈敬修浅色的官服都已经汗湿了，还不停用袖子抹额头上的汗。

　　“可兹事体大，我们也不能一直瞒着她啊，万一……我是说万一墨寒在南国遇到什么事，也总得有个帮手啊！”

　　贺松鸣脸上难得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接着他的话道：“不光是南国那边有危险，我看南国使团这次能不能顺利回到南国，也是个问题。”

　　“怎么？难道还有别的情况？”

　　贺松鸣眉间的忧色更是明显，压低声音道：“听说梅太师那边也有动静了，皇上的年纪也不小，东宫之位空缺，怕是有人坐不住。”

　　“这，非要赶在这时候么？”

　　沈敬修也吃惊不小。

　　梅太师一派在朝中扎根已久，手底下的人脉关系更是盘根错节。若说武将一方恭亲王手抓兵权令人忌惮，那么言官一派只要梅太师出手，便能无往不利。

　　况且梅太师的女儿梅贵妃在后宫中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她的儿子赵云泽又颇得皇上器重，只是现在立太子的诏书未下，梅太师未免等得不耐烦。

　　“梅氏一党早就把太子之位视为囊中之物，现在出手，不过是想逼皇上下诏立太子而已，残害人命的事不会做，但打乱梁王的计划却势在必行。”

　　沈敬修在朝堂浸染已久，听到贺松鸣这样说，岂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那我们该怎么办？也要派人去跟着么？”

　　贺松鸣锁眉沉吟了下：“凌昭被调到雁门关，若是他在的话，想必这上京城中也没有几个是他和墨寒的对手，但是现在他不在了，我们只得另找人帮忙。”

　　沈敬修也眉头紧锁。

　　赵墨寒替四皇子为质这一决定，可以说是釜底抽薪。他急于摆脱恭亲王和梅王妃的钳制，又怕累及手无缚鸡之力的赵梓蓝。

　　更何况现在乔思容也在京中，在乎的人越多，便越是缚手缚脚。

　　饭后，贺松鸣便派人了去联系帮手，准备加派更多的人手跟着南国使臣的队伍。

　　午后的上京城，是白日最安静的时候。

　　天气太热，连小贩们都受不住了，一个个都躲在街边的树荫下打瞌睡，偶有一两个睡得沉的，连口水流到领口上都未发觉。

　　忽地，一团黑影从被烈日炙烤的街道上掠过，悄不声钻进了一桩飞檐翘角的府邸中。

　　“怎么样？打探得如何了？”

　　大皇子府的内书房中，赵云泽坐在书桌后，身上穿着明黄蟒袍，白皙俊朗的脸上是一片算计之色，美则美矣，却有几分阴郁。

　　“主子料得不错，随使团一起出京的人，正是恭亲王府的赵墨寒，四皇子已经被皇上暗中派人接走，暂时不知落脚何处。”

　　赵云泽唇边扯起一抹残忍的笑：“好，确定是他就行，派人跟着，一遇到机会，就……”

　　说到这，他将手比在脖子上作了个狠戾的动作，眼里露出嗜血的阴毒。

　　黑衣人了然地点头：“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赵云泽很是满意，等对方起身要走的时候又吩咐道：“你记住，此事万不可假他人之手，而且一定不要走露风声，让父皇查到我的头上。”

　　“是。”

　　黑衣人再次低头应下，接着身影一晃，便从窗户中掠了出去。

　　赵云泽转头看着窗外绿荫正浓的大树，眼里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既然赵墨寒不让他亲近乔思容，那他就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这样，他就再没有机会妨碍他了。

　　他看上的东西，何时逃出过他的手掌心。

　　赵云泽边想边用力握了握拳，目光朝外看了看后，便使人过来换身衣裳，到宫里去请安了。

　　而此时，离京城不远的郊外，南国使团在莫贡和夏侯宁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朝前走着。

　　梁王准备的贺礼极度奢华，大到几十斤重和玉器，小到不足不钱重的金叶子，满满当当塞了八辆马车。

　　两边有几十余人的南国卫队相护，后面还跟着随四皇子一起前往南国贺寿的使臣。

　　莫贡表现虽一派和煦，但文官的心眼永远比武官多些，出城不久，便将梁王的人同赵墨寒分开，远远地派到队伍后面，前头只余他和夏侯宁两人，及南国的护卫。

　　到了近午时，天上的太阳越发大。夏侯宁被灼热的阳光炙烤着，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掉，身上精致的夏衫也湿透了。

　　“奶奶的，这大梁的天就是跟南国不一样了，热得像蒸锅似的，还是呆在南国舒服。”

　　莫贡看着他一笑。

　　大梁的气候确实不比南国，四季分明，冬冷夏热。但正是因为这不一样的气候，才能滋养出许多与他们南国不一样的东西。

　　比方说西瓜、荔枝、芒果这样的水果，他们南国国君再想吃，也只有派人从大梁收购回去。

　　这样送到国君面前时，已经过了好几天，水果的新鲜程度得不到保障，吃起来自然不是最好的滋味。

　　“夏侯将军，世上万物皆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大梁有酷暑严寒，而我们南国一年到头都只有不温不火的天气，这样有些东西就培育不出来了。”

　　夏侯宁这时可没有他这些七拐八弯的心思，掀起衣领扇了扇，觉得不过瘾，就一抬手将身上的外衣给剥掉，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娘的，管他的呢，培育不出就培育不出，这天气也太热了，我们得加快行程回南国去。”

　　看他粗鄙的样子，莫贡忍不住看着他摇了摇头。

　　好半晌，前面的大路边终于出现一个小小的茶馆，夏侯宁像是饥渴的人看到水源，刹时高兴得很。

　　“莫大人你看，我们不如在前方落角歇息片刻吧，这天气着实太热了。”

　　莫贡低头瞅一眼他的水囊。早在一个时辰前，夏侯宁水囊里的水就被他喝完了，而且这家伙光着膀子也出一身汗，眼下大约是真的渴了。

　　于是莫贡点点头，抬手招来跟在身后的护卫：“传令下去，在此稍作休息，一刻钟后出发。”

　　护卫一听，立时领命而去，整队人马在路边的阴凉处停下来，一个接一个排成队，到前面茶馆里喝茶。

　　莫贡亲自走到身后那架奢华精致的车辇前，朝里面拱手道：“四皇子，我们在路旁茶馆落脚，四皇子可要下车用些茶水。”

　　辇上的赵墨寒正闭目养神，本以为不会有人来管自己，却意外听到莫贡的声音。

　　他稍微考虑一下，便用清冷的声音道：“孤不渴，你用自去用茶吧。”

　　莫贡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神色虽未变，心里却已经有了想法。

　　得知梁王派去南国的人是皇四子赵亦轩后，他就派人暗中打听了一番，得知梁王的这个儿子天生不足，长年缠绵病榻，就连大梁朝中的臣子，见过他的也没几个人。

　　大梁离南国山长水远，梁王此举，莫不是已经当赵亦轩是个弃子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转身径自走到茶馆，在夏侯宁对面的桌边坐下来，抬手将伙计送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夏侯宁与他不同，这时已经猛灌了两大碗茶下去，下巴颏和前面胸膛上湿漉漉一片，身上的热气和喉中的干渴好歹缓解了些。

　　“怎么？四皇子不理你？”

　　看到莫贡一人走过来，夏侯宁立时粗声粗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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