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依然觉得他无耻。”颜儿低声道了句。想到这个皇上曾趁完颜赫战场杀敌之时染指原达，便觉得他是个无耻之辈。

　　见颜儿一脸的不忿与不屑，完颜赫不禁笑了笑，“颜儿，此话除了我莫要再对外人道。”

　　“那是自然，”颜儿点了点头，又道：“听那乐师说，若她学成回宫，皇上听得不悦，会被斩首的。”颜儿说着，不禁一脸忧色，听琴曲这种事关乎个人心境与素养，若苏尔弹奏的不差，皇上却偏要说不好，又能奈何？

　　“你用心教了便可，之后的事只能看个人造化了。”完颜赫对一个乐师的命运并无特别担忧。

　　“可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颜儿眉头皱了皱。

　　“嗯。”完颜赫又是模糊地应了声。

　　夏展颜便不再说些什么，进了一次皇宫，她便发觉，皇家的人亲情寡淡，母与子，兄与弟，夫与妻，彼此恭敬有加，却隔着距离，笑容里亦看不到真心，那完颜赫对自己的宠爱会持续多久？

　　想到这个问题，夏展颜内心里一冷，她这是在怀疑完颜赫对自己的爱吗？

　　见颜儿眼神飘忽着，完颜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想什么呢？”

　　“你会一直这般对我吗？”颜儿目光直直地看着完颜赫。

　　“自然会。”完颜赫毫不犹豫地回答，目光里皆是令人安心的笃定。

　　颜儿便释怀一笑，轻轻依进完颜赫的怀里，“这世上，我只有你了。”

　　若有一日完颜赫变成薄情寡义之人，她大概活不成了罢。

　　*****

　　夏展颜午后稍作休息，便去了苏尔的住处。

　　苏尔依旧是诚惶诚恐地起身，“岂敢劳郡王妃大驾，苏尔过去便可。”

　　“无妨。”夏展颜对苏尔一笑，凌霄阁又岂是外人可以随意入内的，完颜赫定是不允的，“坐下罢，先将＜渭城曲＞弹奏一遍与我听。”

　　苏尔便坐在瑶琴前，净了净心神，开始弹奏《渭城曲》。

　　夏展颜认真倾听苏尔的琴声，凄然悲切却又流转委婉，与自己相比是毫不逊色的，不由便蹙眉，这皇上是何意思？苏尔瑶琴造诣如此，为何还让她来与自己学琴？

　　苏尔便弹奏便观察夏展颜的表情，见她蹙眉，心里便一慌，只以为是自己弹奏的不好。一曲终了，苏尔忙起身对着夏展颜一拜，“苏尔不足之处，还望郡王妃不吝赐教。”

　　“但是你弹奏的音律极准极好，我没有任何好指点的，若说美中不足，尚欠几分情真意切罢了。”夏展颜看着苏尔，“你可有爱慕之人吗？”

　　苏尔摇了摇头，她自幼学习器乐，12岁入宫，至今已有七个年头，宫中除了皇上便多是女子，又哪来的爱慕之人？

　　“那就难怪，心中有情，自然会在琴曲里流淌出来，下次再谈此曲，只消将自己当做一个即将与亲人分离的人便可，琴声里要满是如泣如诉恋恋不舍。”夏展颜对苏尔笑道。

　　苏尔听了，忙点头应了，“那苏尔再弹奏一遍如何？”

　　夏展颜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急，你且多回味回味与你至亲之人，心里怀着对他们的日夜思念，情之所至，自然水到渠成。”

　　苏尔似有所悟，感激地点了点头。

　　“左右无事，不如你陪我去街上走走，我来京都这么久，都没有看看这座城呢。”夏展颜忽而来了兴致，她真的有好久未正经逛过街了。

　　“苏尔常年在深宫，也有许久未曾得市井之乐呢。”苏尔料不到郡王妃如此亲切，也便不似从前那般紧张了，开心如实道。

　　******

　　要出去逛街，自然要先告诉完颜赫，夏展颜让苏尔先去府门等着，她一会儿便去。

　　完颜赫午膳喝了酒，正在凌霄阁里难得地午憩。夏展颜蹑手蹑脚地进到卧房，走近床边，手伸到一半，又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犹豫再三，夏展颜决定还是不要叫醒完颜赫了，毕竟他难得午憩，舍不得吵他。

　　然后，夏展颜便转身，还未挪步，便被完颜赫大手抓住，“去哪儿？”

　　夏展颜吓了一跳，而后嘻嘻笑着道：“我想去城里逛逛。”

　　完颜赫这才觉出自己的疏漏，来京都这么久，却让颜儿每日关在这郡王府里，竟没带她出去逛逛街市，便将颜儿拉进怀里抱了抱，“好，我带你去戏楼听戏，而后去聚仙楼用晚膳。”

　　“不必啦，我和露香，苏尔一道去便可，你继续歇着罢。”颜儿说着，便从完颜赫的怀里坐起来。

　　反正，在康平城时，也都是她与海棠一道去逛街市的，男人多不爱闲逛，不消多久便不耐，可是女儿家一道逛街市便要自在得多。

　　“我走啦。”颜儿往身上披了件披风，便离开卧房，说这句话时连头都没有回。

　　料不到逛街市对颜儿又这么大的吸引力，开心的竟连银两都不带便走了。

　　完颜赫无奈地笑笑，随即起了身，取了银两，带上阿卡，远远跟着颜儿，露香与苏尔。

　　她们并未乘坐马车，对她们来说，在街市里随意走走，逛逛，便是无穷的乐趣。一路上，三人对任何铺子都好奇不已，走走停停，逛的极慢。

　　完颜赫与阿卡的马便也走走停停。

　　完颜赫看着颜儿，到底只有17岁，随时随地孩子般的雀跃，竟在一处包子铺看着新出锅的包子良久，大约是此时才记起自己的身上并未有银两罢，看了会儿也只能遗憾地离开了。

　　之后一路胭脂铺，酒楼，茶馆，字画社，棋社，首饰店……

　　颜儿一路兴致勃勃地看着，在胭脂铺时尤其好奇，和苏尔，露香在铺子里待了半天，那里的面脂，唇脂颜色各不相同，装在小小的铜盒子里，十分好看。

　　见三人在柜子前看了良久也不购置，铺子老板便有些不耐烦了，颜儿也不是看不出好赖的人，只好出了铺子，一路往下逛去。

　　完颜赫见她一路两手空空失落的样子，有些不舍，又忍不住好笑，待颜儿出了胭脂铺，完颜赫便进了里面，询问铺子老板，刚刚那位女子都中意那种胭脂？铺子老板一见完颜赫的模样便知是不凡之人，忙将刚刚颜儿询问过的胭脂都拿了出来。

　　完颜赫便全部购置了下来。

　　铺子老板开心坏了，恭恭敬敬地将完颜赫送出铺子，又对自己刚刚怠慢了夏展颜有些懊丧，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

　　另一面，夏展颜三人已经逛到首饰店了，见到里面各种琳琅满目的环佩首饰，自然又是一番流连。

　　店内一男子，从夏展颜一进首饰店开始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虽然如今京都内汉人女子随处可见，但这般标致的却还头一回看到。

　　夏展颜并未注意到男子无礼的目光，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些首饰上，虽然她极少佩戴的环佩叮当，但是却十分喜爱看这些物件，故而一个一个看过去，兴致盎然。

　　“小姑娘，中意哪个哥哥买给你。”也欺得夏展颜年纪小，那男子终忍不住上前搭讪。

　　夏展颜瞥了那男人一眼，未加理会，继续瞧那些首饰去了。

　　“为何不理人啊？”见夏展颜不搭理他，男人更来了兴致。

　　“休得无礼，竟敢对……”露香在一旁沉不住气了。

　　“露香，”夏展颜忙阻止露香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她不想打着完颜赫的旗号去压制别人，“我们走。”

　　露香和苏尔，便跟着夏展颜往首饰店外去了。

　　男人却并不准备就此放过这好容易见到的美人儿，追出去继续道：“你是哪家的小姐？小妾？不管你是哪家的，哥哥我都有办法让你跟了我。”

　　“再若胡搅蛮缠，我便报官啦。”露香转身对男人道。

　　“你报啊，你报啊，看那个衙门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抓我？”男人冷笑道，而后一把推开露香，往夏展颜身边去了。

　　完颜赫与阿卡打马慢慢跟上来时，见到的便是男人将露香推搡一边，伸手要去抓夏展颜，完颜赫看了阿卡一眼，阿卡便打马上前，对男人道：“住手。”

　　男人与夏展颜同时回头，见到阿卡，夏展颜错愕了下，而后便往阿卡身后望去，便见到完颜赫打马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男人见竟然有人敢喝住自己，便扭头看了看阿卡，也不似富贵之相，便道：“少管闲事，惹得老子不痛快小心你的狗命。”

　　夏展颜见了完颜赫，便拎起裙角往他那边去了，到了马前，仰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笑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完颜赫也笑了，他跟了她一路，她竟然不知。

　　见夏展颜跑了，男人也不理会阿卡，随后便追了上去，刚走两步，便被翻身下马的阿卡从身后拽住衣裳，一个用力，啪地摔倒在地。

　　完颜赫不理那边的动静，对着颜儿伸出手，将她带上马，打马离去。

　　一旁的茶馆里，窗边一位闲坐的男子看着完颜赫与夏展颜离去的背影，轻轻一笑：赫郡王的王妃果真有倾城之色。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晓通先生陈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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