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街市，两边仍是人头攒动的百姓，见到两顶轿子齐头并进，情绪比之前更为高涨了，娶妻纳妾的见的多了，但一次娶两个的，却还头一次见。赫宁王做事果真便是与常人不同，总是如此惊世骇俗。

　　万齐优与萧未央坐在轿子里，一路听着街边百姓的声声议论与赞美，心里自然是美的，能嫁的如此风光，此生也无憾了。

　　而完颜赫仍是保持了他惯有的冷面孔，一路沉默着，往宁王府而去。

　　宁王府里宾客云集，大金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悉数到齐了。

　　律朗铮自然不会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只不过他虽然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最是五味杂陈，这一场大婚便是极有可能令他到手的摄政王位置又飞了，律朗铮在心里不免暗想，也不知原来那位王妃如今在何处，他多希望她突然出现，搅了这场大婚。

　　待完颜赫的迎亲队伍回到宁王府，管家赵旭一声令下，府门前挂着的几串响天雷鞭炮便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府内宾客也都齐聚府门前，争看新娘子下花轿的场面。按照习俗，完颜赫要踢轿门，而后带新娘子进府。

　　而此刻完颜赫面前有两顶花轿，那场面便更加好看了。

　　看着完颜赫下马，人群里皆是欢呼之声，看热闹的百姓在府外围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翘首期盼。

　　完颜赫依旧是无甚表情，他随意踢开一个轿门，而后里面的新娘子便缓缓下了骄。

　　完颜赫踢的是万齐优的轿门，萧未央在另一顶轿子里听了一边的动静，自然是不悦的，却也未容她有太多不悦的时间，完颜赫便也将她的轿门踢开，萧未央不似万齐优那般有闺秀之态，她从轿子里出来，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她期望着完颜赫会牵住她的手，带她入府。

　　但完颜赫并未去牵她的手，而是转身径直往府内而去。

　　一旁的喜娘见萧未央无人接应的手有些尴尬，忙上前搀扶了，“新娘子，注意脚下，我们这便要入府了。”

　　另一边的万齐优也在喜娘的搀扶下，往府内走去。

　　****

　　在宁王府外围观的人群里，夏展颜呆呆地站着，刚刚目睹完颜赫踢轿门的她，觉得自己的心就那样哗啦啦碎了一地。

　　她一路奔到京都，一入城，便听到关于完颜赫大婚的各种津津乐道的议论，果然是真的，那个女人没有骗她，完颜赫今日真的大婚了。

　　白妙春与陈望也皆是心中一冷。二人的心冷却有不同之处，白妙春担心的是完颜赫，而陈望担心的却是夏展颜。

　　绝望之处，白妙春又不免往乐观里想了想，也许夏展颜并不会责怪完颜赫另娶她人？反正这世道，普通男人有个三妻四妾都不算什么，何况身份显贵的完颜赫？

　　但陈望却知道，夏展颜是绝不会妥协的，她是那般骄傲冰清的女子，容不得别人如此轻贱。

　　“王妃，请随我先去聚仙楼用膳，而后再做打算罢。”陈望眼看着夏展颜的面色愈加苍白，忙小声道。

　　他希望将夏展颜暂时带离这伤心之地。

　　而夏展颜只好似没有听见陈望的话，轻轻往宁王府门走去，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失魂落魄的模样好似鬼魅一般。

　　待夏展颜走到府门，守门的家丁不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王妃。”

　　家丁声音不大，淹没在一片嘈杂声里。

　　完颜赫却偏偏听到了一般，只觉得心下一悸，忙回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觉有人用手狠狠扣住了他的喉咙，令他无法呼吸了。

　　“颜儿。”完颜赫的嘴唇动了动，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该死的，为何颜儿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颜儿不是应该人在雁城，远离俗世纷扰，乖巧地等他归去吗？

　　此刻，颜儿亲眼见到自己正在行大婚之礼，完颜赫简直不敢想，颜儿的心会有多痛。

　　完颜赫闭了闭眼睛，自欺欺人地祈祷也许这一切只是幻觉，只是因为自己太思念颜儿，才出现的心魔……但是睁开眼睛，颜儿仍是活生生地站在府门处，清冷地绝望地看着他。

　　“颜儿……”完颜赫咬住了牙关，在心里深深喊了一声。

　　没见过夏展颜的宾客，并不知发生了何事，仍是满心期盼着，等着完颜赫带两位新娘子去正堂拜天地。

　　而在宫宴上见过夏展颜的律朗铮，却简直要开心的跳了起来，这女子果真来了，毋庸多言，光看完颜赫此刻铁青的脸色，便知他对那女子有多深爱，或许完颜赫会为了那女子放弃大婚？真是太好了，莫非是老天爷听见了他的乞求？

　　****

　　夏展颜一步一步走近完颜赫，她此生挚爱的男人，曾承诺给她大婚之礼的男人，她想要厮守一生的男人……此刻身着大红色的喜服，迎娶她人。

　　她对来日有过千万种憧憬，却从未料到会有这样一日，这样的时刻。

　　完颜赫，你好狠啊！我宁愿被你一刀杀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你娶了别的女子……夏展颜简直心痛的生不如死。

　　管家赵旭此刻也慌了，这场大婚有多重要，他是懂的，尤其是今日到来的宾客皆是朝中重臣，若夏展颜真的闹了起来，完颜赫便会成为全城的笑柄。

　　“来人，将这位贵客带去宴厅，好生招呼。”赵旭忙对一旁发愣的家丁道。

　　家丁忙应了。却还未靠近夏展颜，夏展颜便开了口，“不必了，”她的声音又平静又冰冷，“作为赫宁王的故友，我今日来只是向赫宁王道一声喜，讨一杯喜酒喝。”而后，夏展颜看向赵旭，“管家，能烦请您端一杯喜酒来吗？”

　　赵旭心内暗暗叫苦，却仍是吩咐婢女去端了一杯酒来。

　　那些不明状况的人们，此刻竟也安静了下来，好奇地看着夏展颜，这个女子出尘之姿足以令人倾目。

　　人群里但凡心思活络的便忽而明白了过来，这哪里是故友，这女子应该便是京都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与赫宁王是聚仙楼里欢爱的旧王妃吧？

　　完颜赫紧紧盯着颜儿，眼眶里已现出红丝，他多想推开人群，抛来一切，将颜儿拥在怀里，带她离开，从此不管皇室是非纠葛，一生只陪着颜儿，过最平凡的百姓生活……但他知道，他不能如此自私，只顾着自己的幸福，而将完颜家与萧家的兴衰置之不理。

　　他深明大义，担起了该担的责任，他对得起母后，对得起完颜与萧氏一族，却终是负了颜。

　　他的颜儿，他将她从江里救起来，此刻却又狠狠杀了她。

　　****

　　完颜赫正胡乱想着，拿酒的婢女已经回来了，颜儿接过那杯酒，走到完颜赫面前，仰着小脸看着他，“赫宁王今日越发显得威武，您这身喜服红的……如我的血。”

　　完颜赫没有说话，仍是紧紧盯住颜儿。

　　“今天真热闹啊，这样隆重的大婚之礼……”颜儿说着，声音哽住了，她低下了头，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而后抬头看着完颜赫，挤出一丝怅然凄艳的笑容，“我好羡慕这两位新娘子。”

　　完颜赫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使劲握住了拳头，生怕自己一个心软便将颜儿抱在了怀里。

　　众目睽睽，他必须决绝。不然，颜儿也会有危险的吧，不但母后不会放过她，便是连万权和萧震霆也会想着除去她的。

　　见完颜赫始终不言，颜儿一声长叹，“是我不好，叨扰了这么久，”而后颜儿对着完颜赫举起酒杯，“我喝了这杯喜酒便离开，祝赫宁王您新婚大喜，将来儿孙满堂。”

　　儿孙满堂四个字，令完颜赫与颜儿都是心里一痛。

　　颜儿有些释然了，这样也好，她既然不能孕育后嗣，便让别的女子为完颜赫开枝散叶吧，她终归是希望他幸福圆满的。

　　只是她不够贤德，做不到与别的女子分享他。

　　随后，颜儿解下腰间玉佩，这是当年完颜赫特意命人打造的，一对儿颜字玉佩。

　　“旧物归还，从此两不相欠，各自珍重。”颜儿将玉佩递给完颜赫，完颜赫未伸手去接，颜儿便松了手，转身离开了。

　　那玉佩落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成几瓣。

　　完颜赫闭上了眼睛。

　　****

　　萧未央听到声响，自己揭开了盖头，恨恨看着夏展颜的背影，她很想扑过去打夏展颜一顿，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这个被抛弃了的臭女人跑来捣什么乱呢？

　　“哎呦，新娘子，快把盖头盖上，大吉大利。”喜娘忙又将萧未央的盖头盖上了。

　　萧未央便也只好隐忍着不发作。一旁的万齐优却冷冷地笑了笑，只道萧未央是个沉不住气的，此刻沉默自然是最好的。自己一个娇滴滴的新娘子，何苦跟一个弃妇争长短？

　　人群仍是诡异地安静着，一院子里的人都静静看着夏展颜一步一步离去，她悲伤的气息太过浓重，竟盖住了迎亲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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