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淇澳的那块钉板,似乎并不是拿来吓唬人的。
待苏阮一觉醒来,宣室殿的老太监崔盛春已经带着人来宣过圣旨了,那块钉板嚣张的盖了锦缎放在椒房殿外,令皇后闭门思过。
外头的消息,是一点都再传不进椒房殿。
心思深沉的皇帝陛下,明显是在把皇后娘娘往死路上逼啊!
苏阮一拳头狠狠砸在大床上,看着雕花菱镜中那张三十八岁的中熟女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白头到老,头发是白了,可不知道那姜淇澳究竟什么时候能挂啊……
难道她真的要无功而返,一面之缘就败在了那孤星手里?
“不!”苏阮猛地一把摔了手中菱花镜,叉腰而起,“不就是个男人么!”
跪在一旁替她捏腿的宁儿战战兢兢地跌坐在地,“娘娘……娘……”
“宁儿,去给你家娘娘我找身你的衣裳来!”
苏阮现今做的这位皇后言氏,虽然出身平民,容颜老去,可一条杨柳腰柔若无骨,当年仅仅凭借一支舞赢得了姜淇澳的目光,继而平步青云一路升上了皇后之位,引得皇帝垂青言氏得满门荣光。
这等泼天富贵,苏阮怎么看都觉得,姜淇澳对这言氏,是有过真心的。
夏初时令,宫中已换了淡青色的夏装,薄纱轻笼,黛眉浅画,弯弯若柳叶扶风,娇柔不失风骨。
苏阮站在巨大的铜镜前,看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心里七上八下的。
“娘娘,奴婢记得当年娘娘也是穿着这样的夏装,可就是比咱们好看许多,一眼就把陛下迷了……”宁儿突然捂住嘴巴跪倒在地,“奴婢失言!”
“嗯?”苏阮扬声,在心底细细品味起宁儿的话,“你的意思是,我当年也这么穿过?”言氏不是献舞的歌姬么,怎么会着宫女服饰?“本宫不甚记得了,宁儿,你再好好替本宫想想。”
“娘娘饶命啊!”宁儿几乎趴在地上,害怕得瑟缩起来。
苏阮越发好奇,旋即厉声呵斥:“说说,这衣裳有什么故事!”
宁儿面色惨白的抬头望了望苏阮,满面泪花地开了口:“当年,陛下垂青娘娘时,为林皇后所忌,娘娘由歌舞司被没入掖庭为奴,也……也曾穿过宫中四时衣衫……”
“然后呢?”
“陛下命崔公公来请娘娘,之后……便封了娘娘美人。”宁儿顿了许久,突然又道:“奴婢记得娘娘当日,曾在衣领上绣了一朵并蒂莲,是针脚压着鲜花瓣绣上去的,娘娘后来曾与奴婢言说,皇上对此……甚为赞誉。”
这宁儿,倒是真心实意为着言氏好。
苏阮莞尔一笑,已经明白了宁儿的意思,“那,你就照着当初的法子,找一身素净的夏装,再绣上一朵并蒂莲。”
第二日傍晚,苏阮穿着一身隐带荷香的淡青色宫裙,悄悄地自椒房殿侧门而出,凭着一点零星的记忆,直朝着宣室殿而去。
天边一轮红日渐渐西斜,隐在巍峨的殿阁之后,映得漫天霞光灿灿。
苏阮远远躲在宫墙拐角处,望着那高耸台阶上黑甲林立的守卫,开始后悔没让宁儿跟着她出来。
这要怎么进去?
“大胆奴婢,宣室重地,岂容尔等窥探!”
一声尖细厉喝,吓得苏阮两腿一软,转过身来的同时也跌坐在地,望着一脸凶狠愣在原地的小黄门,忘了说话。
“皇后娘娘?”小黄门喃喃一声,忙扑通跪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想起前两日崔盛春对自己的态度,苏阮看着这个十分恭敬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捡了句话问道:“你是……?”
“奴婢连安,是言大将军的人。”
前大将军,言默。
苏阮站起来,拍了拍衣裳,“本宫要见陛下,连安,你能带本宫进宣室殿么?”
“这……”连安一阵静默,突然跪下,“奴婢愿为娘娘效力!”
有了连安的掩护,苏阮这一遭进宣室虽然不那么顺畅,可好歹进去了。
此时夕阳早尽,黑沉沉的夜色笼下来,宣室殿中才掌了灯,姜淇澳一人坐在案后批阅奏折,苏阮端着连安递给她的茶盏,望着高台后不辨神色的帝王,嗅到颈项间淡淡的荷香味儿,七上八下的心立刻安定不少。
三十八岁的皇后,四十四岁的帝王。
苏阮差一点就想要夺路而逃,姜淇澳却开口了。
“茶。”
空荡荡的殿阁中,不知是连安的有意还是姜淇澳不喜身边多人,只有站在殿中的苏阮和高坐帝台的姜淇澳。
苏阮正要上前奉茶,姜淇澳却突然抬起了头,微眯着眼眸远远望过来,手中朱笔“啪”的一声掉落在地,苏阮很清晰的听到他喊了一声“少儿”,旋即一声脆响,她没端稳茶盘,摔了杯盏。
“陛下息怒!”
守在殿门外的内侍就要进来,姜淇澳赫然起身,“都滚出去!”旋即大步跨过身前桌案,三两步行到转身要逃的苏阮身前,一把狠狠捏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几乎提起来,细长的凤目中尽是阴鸷。
“皇后怎么来了!”
苏阮被迫仰望着满身怒气的姜淇澳,看到他挺拔的鼻梁下蓄起的浅浅胡须,紧抿着的薄唇微微发青,那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勇气,彻底消失殆尽——她还不如死了重来,这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哪里是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可以勾引得了的。
见她不说话,姜淇澳手下用力,几乎将苏阮半边肩胛骨扣下来,恶狠狠地重复道:“皇后怎么来了!难道是听说御林军在祁县围住了太子,想要求情!”
苏阮自认为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罐里,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血雨腥风的场景,猛地被姜淇澳这么一吓,直觉得他比那阎王还要恐怖百二八十倍,胆子瞬间就吓破了,吓破了胆子后,她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了……
姜淇澳恶狠狠地瞪着言氏,以为她要哭跪求饶,替太子求情,哪知道她傻乎乎的仰头看着自己,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惊得他下意识的手中一松,继而言氏居然整个人八爪鱼一般,手脚并用扒在了堂堂天子之尊的龙体上,嚎啕大哭。
“呜呜……陛下,臣妾好想您啊……”
门外被姜淇澳喝令滚出去的内侍们簇在殿门外,一个个抓耳挠腮不敢出声,连安急的一身汗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便听到殿内暴起的哭声,先是一惊,继而便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被苏阮抱住的姜淇澳,下意识地抬手要推,却闻到淡淡的荷香,萦绕鼻尖,顺着言氏张狂的哭相往下,这才看到那纤细白皙的颈子边,淡青色的领子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伸出去的手,一下子便停在了半空。
“莫哭了。”姜淇澳一瞬间柔软下来的声音,惊得苏阮呆在原地。
暗影中,姜淇澳怒气尽去,周身都笼起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苏阮就差在心底为自己喝彩一声了。
她强忍着巨大的欢喜,感觉到怀里姜淇澳硬邦邦的肌肉并没有她想象的中年发福,又看到那双目光迷离的凤目,好死不死的,发起了花痴来。
“皇后怎么来了?”姜淇澳十分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好帅……”
姜淇澳眉头一皱,松开抓着言氏肩膀的手,八爪鱼措不及防地,屁股摔成了八瓣,回了神。
“啊,陛下!”苏阮一个纵身跳起来,“陛下,臣妾有一事要禀告陛下。”
姜淇澳负手而立,瞬间又恢复了拒人千里的冷硬,“讲。”
“臣妾请陛下,请宗庙,告忤逆!”这句文简句白的话,是苏阮从宁儿和连安那儿拼凑出来的。
换句话说,就是苏阮她要跟言氏的太子儿子,脱离母子关系。
姜淇澳那细长的凤目,一瞬间又眯了起来,毫不掩饰地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起言氏,突然笑了。
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阴鸷坚毅的面部线条被这淡淡一笑柔和得恍若春风化雨,那双始终看不清神色眸光迷离的凤目,更添了一抹柔和。
苏阮忙低下头去,“陛下不信么?”
一双修长的大手突然自下抬起了苏阮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迎上姜淇澳压下来的脸,彼此间喷薄的呼吸让苏阮瞬间满脸通红,姜淇澳唇间的笑意,也深了些许,擦着苏阮脸颊凑到她耳边,低声喃喃:“朕以为,皇后这般装束,为侍寝而来。”
苏阮一把就推了出去。
然而纹丝不动的姜淇澳,只一抬手捞起了苏阮,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大步流星绕过画屏往寝殿而去。
苏阮一边惊喜于活了这么老长终于体验了一次公主抱,一边又在心底忐忑,她对姜淇澳的勾引难道成功了?
没等她纠结出来成功与否,后背一疼便被摔在了床上。
姜淇澳立在床边,意态闲适地解着腰带。
天可怜见,苏阮上辈子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待看到姜淇澳将右衽一解只着雪白襟衣倾身而来,她终于忍不住双手抱胸,大喊一声“非礼啊!”
压在她身上的姜淇澳不过一愣,冷笑一声突然捏住了苏阮的下巴,“多年不见,皇后倒是更解风情了……”他说着,薄唇突然压下来,苏阮下意识地偏头躲开,那吻顺势便落在了她绣了并蒂莲的领子上,喷薄的呼吸,搔得她浑身绵软,脖颈处一片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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