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这么闹腾,外头自然听到了动静,待崔安趴在一堆狼藉中接住了自己的命根子,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哎呦,真没想到,崔公公和莫嬷嬷这样的年纪,还这般折腾呢!”说这话的,是霍婕妤身边第一得力的杨公公,杨连得。这人原本叫做杨连继,可惜入宫没了命根子,再没法继下去,便索性将名字也改了,改的还极为贴切,标准的得理不饶人,没理横三分,踩低捧高趋炎附势,总是一脸的笑,看着都慑人,偏偏很得霍婕妤的赏识。
猛然见他出现在这儿,苏阮和崔安都愣在了原地。
却更加没料到,杨连得居然是奉命来请二人往霍婕妤住的栖霞殿回话的。
未央宫中有栖霞殿宣室殿,只是没想到这齐姜皇室这么懒,行宫里的殿名,居然都是照着未央宫里搬过来的。
夜幕沉沉,狭长的宫道上,杨连得远远走在前头,崔安在中,苏阮十分自觉的落在了最后,眼瞧着崔安一点点落后以至于站在了自己身旁,居然还十分熟稔的过来牵自己的手,苏阮再忍不住,顿住脚步,狠狠偏身躲了开去。
崔安的手落了个空,苏阮愤愤的瞪着他,实在想不明白,这莫氏怎么说也算是长了副好相貌,又是皇子乳母,断奶到如今瘦下来许多,打眼看去也是个能让人浮想联翩的美人身段,崔安长成这幅模样还敢堂而皇之的来占便宜,他究竟是丈了谁的体面!
“崔公公,即便对食婚姻,总也要图个你情我愿吧!”
两人手里昏黄的灯笼光映在面上,崔安的脸色一瞬间难看极了,小心翼翼的朝杨连得那边看了一眼,收回了手,“莫谣,你、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了?你仗着陛下的旨意说要跟我对食,我没法有意见,而且这对食本来就不是正常婚姻,难道一段无性婚姻,你还想要我怎么办?!”苏阮这话,说得干净明了,却是极重的。
崔安手里的灯笼措不及防的掉在地上,一会儿便着了起来,吓得苏阮退后一步,他自己却站在火舌边,一动不动的,眼见着那火舌都舔着了他的袍摆,还是一动不动。
“哎!你干嘛呢!”苏阮喊了一声,见他不动,忙伸手将他往边拉过,手忙脚乱的拍灭了烧着的袍摆,抬头起身时,却正对上了崔安一双犀利的眸子,忙低下了头,“我就是怕你烧死,怪到了我头上。”说罢,狠狠的迈开步子往前走。
“莫谣!”崔安猛地喊了一声,抓住了苏阮的胳膊,却又讪讪松开,“莫谣,自打你将大殿下的身世告诉我,我、我其实就开始喜欢你了,你怕婕妤娘娘杀你,才来攀附于我,这我都是知道的,原先我怕事,可、可如今我就想护着你,一心为殿下好,怎么你、你却变了个人似的,全不愿意看见我了?”
如此良辰,如此温情。
苏阮却只盯着脚下泛着冷光的青石板,狠狠一跺脚,心中暗骂一声神兽草泥马!
抬头看着崔安,却是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她凭什么发脾气?是莫氏为了自保先去勾引崔安的,她如今占了人家的身子,可不就得将前尘旧怨爱恨情仇一并都收了,只是这未央宫里i那么多太监,霍婕妤身边那杨连得虽然为人比崔安更讨厌了点,但是,但是起码面皮白净斯文点,这莫氏怎么就重口味到如此地步,偏偏选了崔安!
“莫谣……?”
苏阮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琢磨着怎么才好。
“我原本是不想违背你的意思,可如今、如今婕妤娘娘有了自己的皇子,你若再硬撑着不向她示好,他日丢了性命,大殿下在这世上,就再没人疼了。”
想到从前粉嫩可爱的姜淇澳,苏阮重重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崔安,“你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我应承你。”
“我……”
“只是你说婕妤娘娘有了五皇子就会不管大皇子,这话我却是不愿意信你的。”
“你、你怎么能不信我?”崔安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阮,“分明当日你也看得明白,才会把大殿下的身世告诉我,殿下虽然是婕妤娘娘的亲外甥,但毕竟不同于亲生儿子,哪有人会不偏私护短呢……”
“娘娘的亲外甥……”一时间,苏阮脑海中就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连崔安后面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你们干什么呢!”杨连得见人许久不来,回转而来,便瞧见崔安扯着一脸失神的莫氏的手,满脸戚戚,“磨蹭什么,婕妤娘娘等着呢!”
苏阮猛地一个激灵,被崔安扯着快走两步,再看这人时,心底的那份膈应已经消散许多。
姜淇澳是霍婕妤姐妹的儿子,可仍能尊为殿下,难道是姐妹共侍一夫?那就怪不得她能狠下心来,让只有三岁的姜淇澳,别宫独居了。只是霍婕妤若真不打算要姜淇澳这个儿子了,那这回召见,恐怕就是为了封王就番,让姜淇澳快些启程吧。
想起那张稚嫩却倔强的脸,想到那双渐渐不辨神色的眸子,苏阮心中五味陈杂,却说不出究竟哪一味更重些。
只是真如苏阮所想,霍婕妤喊思博殿的这两位老人来,果然不是为了怎么让姜淇澳留下来,而是就怎么启程往越地,一一安排了下来。
车马行囊,人手关蝶,一道一道仔仔细细的吩咐下来,却唯独没有关于姜淇澳心情的安抚。
苏阮跪得膝盖生疼,心不在焉的听见霍婕妤终于说了声“退下”,正欢喜的要起身,那边却又开了口:“莫谣,你留下。”她只得无比哀怨的看了崔安一眼,瞧着杨连得将房门紧闭了,规规矩矩的又跪下来。
“莫谣,自四年前我让大皇子别殿独居后,你便再没踏进过栖霞殿的殿门吧。”
苏阮规矩跪着,一声不吭。
“你就是对本宫再不满,但如今淇澳要依仗的人是本宫,陛下薄情,早就已经不记得姐姐是谁了,你难道还指望着,陛下感念姐姐情谊,护着淇澳?这回封王的事儿,可不就是个教训!”
“娘娘圣明,还望娘娘感念殿下年幼,莫让殿下往越地去啊……”
“这事儿,本宫说了可不算,你若是想让殿下留下……”霍婕妤突然站了起来,“便连夜赶回宫去,去求太后!”
苏阮目瞪口呆的将霍婕妤望了一望,忙低下头来,魂不守舍的告退出来。
到离开了栖霞殿,黑漆漆的巷道中,崔安一叠声的喊着莫氏,苏阮这才回了神,愣愣看着崔安,猛然推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
“你去哪?”崔安一脚上前,挡住了苏阮,“大半夜的,你想干嘛去!”
“我得回宫,去求太后娘娘让殿下留下来!”说罢,不理崔安,蛮横的继续往前走。
崔安却让开了路,抱臂懒懒的看着苏阮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冷冷道:“你知道宫门在哪边儿么?”
“我可以问!”
“侍卫能等你开口?他们肯定先送你见阎王去。”
“那怎么办!”无形中,苏阮对崔安,已经产生了依赖,她放心不下姜淇澳,却在这个长得抱歉的太监面前,做回了苏阮。
“你答应我一件事儿,我帮你去。”
看着崔安成竹在胸的笑容,苏阮脱口而出的话却在嘴边打了个转,一言不发。
“你得心甘情愿的,做我崔安的妻子。”
苏阮狼狈的轻咳两声,心中窘得波澜壮阔。
行宫宫门朝哪儿开苏阮确实不知道,所以崔安将她送回了殿中,转身回未央宫去了。
苏阮心怀忐忑的睁眼到天明,迷迷糊糊地脑子里总飘过姜淇澳眉目俊朗的模样,却猛然一个激灵,身边一凉,一个小小的身子嗫嚅着,贴到了自己身旁。
虽然知道他只有七岁,虽然知道自己还穿着薄薄的一层小衣,可苏阮还是没忍住,整个人被水煮了一般的红。
“嬷嬷……”刚睡醒的姜淇澳,带着浓浓的鼻音,说话时难得的孩子气,“嬷嬷,咱们一会儿就得走了么?”
刑克之说,当今天子甚是忌讳,就凭着那道士的几句话,一道圣旨下来,连回还的余地都没有,次日就要让年仅七岁的儿子启程南下,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怕这孩子在路上病了怎么的,还是就希望,刑克淑华夫人的姜淇澳,就此死在路上,也免了自己的担忧?
“嬷嬷,什么是刑克?”
苏阮猛地一颤,僵硬的拢了拢姜淇澳的身子,胡乱在脑海中拼凑着答案,“那是说,你是这天底下命最好的人,他们怕被你的福气比下去,所以不喜欢你……”
姜淇澳突然坐直了身子,“那我可以把福气分给父皇母亲啊!”
“他们怕啊,他们都是小心眼,不像我们殿下,心怀宽广,不跟他们计较……”
“那嬷嬷你不怕么?”
“嬷嬷知道殿下会分福气给我,为什么要怕呢?”
“是!嬷嬷是淇儿的,淇儿护着嬷嬷!”
清晨的对话充满了孩子气,洋溢着浓浓的幸福感,然而日上三竿时,皇长子去国就番,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苏阮远远望着空荡荡的台阶,不知是该感谢天子饶了这稚嫩的孩子一命,还是该恨霍氏,对自己这个外甥,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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