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两人的话,谢明欢陷入了沉思。
这牛二身体上的问题,和之前自己和崔郢的推理吻合,但是现在牛二失踪了,而最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李嬷嬷那里也找不到他。
按照崔郢的说法,牛二三年前就曾经尝试作案,那个时候他选择的目标是年轻妇人。但三年后的受害者却是年纪在三旬以上的妇人,从这一变化上可以推断出,三年前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还并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而三年后,他选择的目标和之前发生了变化,这表明这三年中他见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并且在选定目标的时候,完全是照着他的亲生母亲的标准来的,也就是说牛二的亲生父母家境富裕,在长治一带有一定的名气。
想到这,谢明欢叹息一声。
古时世家大族注重家风,对家族成员的一言一行多有要求。奈何这些原本是希望能够约束家中子弟成材的条条框框流传到现在,已经少有真正有内涵的人家能够看透其本质,反倒是把外面那套沽名钓誉的架子当作金科玉律,学得有模有样,于是就有了这样为了名声而抛弃亲生孩子的荒唐事。
难道孩子不完美、或者身有残疾,就不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骨肉吗?父母子女之间尚且如此薄凉,更何况是这千疮百孔的北地呢?还不知道有多少更光怪陆离的惨事,有多少可怜人在苦苦挣扎着呢。
“公子?公子!”
琪儿见谢明欢呆坐在桌前,对王生、常记后来说的话充耳不闻,心中担心会被两人看出破绽,赶紧出手召唤。
谢明欢回过神来,疑惑地扫向琪儿。
“公子,两位大哥刚问你,下午有什么吩咐。”
谢明欢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你们下午再重点去贫民区打探一下牛二的事,另外重点查一查那个在庙会上表演蛇艺的老头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哪里,尽量查出他的下落。”
王生、常记两人点点头,压下心中的苦恼,都乖乖接了命令,站起来告退。
谢明欢没有虚留两人。
倒是琪儿在两人离开后问谢明欢,“公子,那咱们下午做什么?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还不等谢明欢说话,常记去而复返,他满脸堆笑的进来。
“谢大人。”
“小的有件事想要提醒大人一下。”
谢明欢挑眉,等着听常记说下去。
“大人,今早有位少年公子去教坊司闹事,后来被兄弟们带了回来关进了大牢,但他被抓的时候一直嚷嚷着说是洛阳城谢家六老爷的人,还说是大人您让他协助调查案子,他才去的教坊司。”
“小的多说一句,大人您初来此地,不管您是想要教训他还是另有打算,这他若是一直在大牢里叫嚷这些……对您的名声多有不利啊。”
谢明欢听懂了常记的意思,她笑了笑,没有扫常记的‘好意’。
“你不说我都忘了。”
“多谢你提醒。”
说着给琪儿使了个眼色。琪儿撅着嘴,不情不愿的从荷包里掏出两块银子塞给常记,心里却对他很是不满。小姐明明都说了要晾那个拓跋尔几天,偏偏他要来充好人,害的小姐白白损失银子。
常记掂了掂手上的银子,满意地离开了。
常记走后,谢明欢也跟着起身。
“公子,咱们要出去吗?”
谢明欢点点头。
“去大牢。”
“公子,你是要去把拓跋尔带出来吗?”
“带出来?”谢明欢冷笑一声,“不,我是去大牢看看他还需要在里面冷静几天才能恢复智商。”
大牢。
长治城的大牢经历战争后,除了更加破旧外,里面还充斥着刺鼻的血腥之气。当时的驻军在这大牢里临时审问过探子、俘虏,在这里或惨烈或慷慨的死去的人,数不过来。
拓跋尔自从早上被关进来,到现在滴水未进。
他一开始还叫喊着,试图用自己的身份震慑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衙役。但后来,阴暗的光线、刺鼻的血腥气,还有无人应答的沉默,渐渐让他失去了动力。
谢明欢过来的时候,拓跋尔就蹲在牢房的角落里,他双手抱膝,把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大脑却不受控制的回忆起没有遇到师父之前,曾经遭遇过的那段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那个时候生活的地方,和这大牢一样逼厌,空气里也是无时无刻不再充斥着血气,他一度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不想却遇到了师父,从那之后,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跟着师父游览山川,行走江湖的日子不乏危险,但他却再未体会过生活的清苦。
“喂,拓跋尔,我家公子来看你了。”
琪儿单手叉腰,气势汹汹。
谢明欢隔着牢房的栏杆,重新打量着这个被小叔叔教出来的心气高傲的少年。
拓跋尔缓缓抬起头,看到谢明欢和琪儿的那一瞬,他的脸上先是惊喜随后迅速转为恼怒,他闷声质问,“你们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琪儿嘁了一声:“你还真脸大,你以为你是谁啊,看你笑话,你的笑话很值钱吗?”
拓跋尔:“你——”
琪儿:“我什么我,我家公子昨天明明说的让你好好看卷宗,查案子的事不用你,结果你呢,好大喜功,听说了一点线索,就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家公子惹了多少麻烦?”
琪儿越说,拓跋尔越恼羞成怒。
他想反驳,但是琪儿的话却一个字都没说错,平时他跟着师父清谈,少有敌手,现在他却败给了一个千金大小姐身边的丫鬟。
谢明欢见拓跋尔脸上虽然依旧不愤,却还算有理智没有胡搅蛮缠,算是松了口气,还有的救就行。
她摆手阻止了琪儿再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自己今天哪里做错了吗?”
拓跋尔下意识想说我没错,但当他的目光对上谢明欢明明平静无波的目光时,却是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抹凌厉之气,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告诫自己,如果现在还不认错,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异样的感觉,鬼使神差的让拓跋尔开口道。
“我不应该冲动行事打草惊蛇。”
“更不应该再出事后拿师父的名号说事。”
谢明欢点头又摇头。
她的语气平静但却透露着严厉。
“这些你确实做错了。”
“但你最错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你一直没有认识到自己到长治后的地位。你先是轻视我是女子,觉得你堂堂一介好男儿听我吩咐做事是有辱你的能力;后来又不愤我的出身,觉得你是六叔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却还是要因为血脉对我低头。”
“你有这些想法,说明这些年你都被六叔带给你的光环冲昏了头脑,早就忘了世界之大能者居之。既然六叔让你来协助我,以我为主,那就说明我的本事在你之上,你不了解我,质疑我的能力还情有可原,但你却同样也不信任你的师父,只认为是你师父偏心,在我和你之中选择了有血缘关系的我,你扪心自问,你这样想的时候心中又到底是怎么定义你师父的?难道对你恩重如山的师父就是这样一个徇私护短的俗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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