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妹妹，那日怡和王府发生的事我后来也有听说一些。倒没想到冯将军养了林慈恩这几年，却养出个白眼狼来，真是可气。”苏雅琴靠着冯清歌低声说道。上次怡和王设宴，她因身体不适未去，听说事情后方见到昭华公主，只觉得她的笑叫人身上发冷，这大概便是所谓的笑里藏刀吧。

　　冯清歌淡淡笑了笑“父亲疼惜林校尉身亡，只留她一个孤女。母亲为此大病一场，可确实用了感情的。只可惜……”

　　“姐姐们瞧，这倒是来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崔欣彤咋呼着，引得她们往前看去，只见林慈恩由着几个人簇拥着走过来。

　　她如今是正经妇人装扮，着一身银雪罗衫对襟裙，发髻梳成新出的高天式，用一只碧玉簪子固定着，一手摇着帕子，手腕处露出只碧翠的镯子，远远地便瞧见冯清歌，嘴边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原来是姐姐和苏家小姐啊，真是巧得很。”林慈恩想是很受宠爱，举止间已有媚态，不再是小女儿模样，也不需再装作柔弱的样子，面上带的笑里有几分蛊惑。

　　苏雅琴一面有些瞧不上她，一面又有教养拘着，面色便显出一丝尴尬，勉强笑了笑。她不过是没有名分的侍妾，倒无需行礼。

　　冯清歌则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她真是低估了林慈恩的没脸没皮。

　　“林氏，咱们还是先去观音殿里敬香吧。”眼见林慈恩有些绷不住怒气，身后的婆子忙提醒了一句，林慈恩便泄了气点头往观音殿去，临走前还是熬不住用眼睛深深挖了冯清歌。

　　冯清歌见她虽是受宠模样，但地位不高，连身边的麽麽说一句她都不能不听。而冯清歌并不知道刚那个婆子实际上是皇后宫内派到她身边的，林慈恩自然不敢不从。

　　“好一个林氏！”苏雅琴有些鄙薄地轻声说了句，心底又生几分轻视。若是以冯家的养女身份，林慈恩做个四品官员家的正经夫人绰绰有余，可她偏偏不知好歹，选择了一条注定荆棘的路。

　　几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又拜了余下几处菩萨殿，便到斋室里预备用上斋饭。巧文和苏雅琴的侍女芒杏随着智能去厨房里捧斋饭，华瑶倒是知道自己职责，跟在冯清歌身边。

　　巧文她们刚要到厨房的时候，眼见有个人影晃了过去。等走到那时，却什么也没见着。厨房里只是盛放着几份排列整齐的斋饭，每一份斋饭都由单独的盘子装好。却是无人看着。巧文心底便存了几分疑惑，待到智能指示她拿哪一份斋饭时，趁着智能一转身，巧文便拿上另一份有些惊慌地跟着回去了。

　　待她们回到斋室时，除了自家主子，还多了两拨人，将小小的斋室挤得满满堂堂的。

　　冯清歌正低头喝茶，苏雅琴也未曾言语。

　　昭华公主与林慈恩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如今林慈恩也算是皇室的人，昭华公主心底虽厌弃她，觉着她是个办不成事的蠢货，但面上却是一片温煦。而林慈恩早就因断了与龙南靖的机会而恨透了她，但惧怕她公主的身份，只能一味奉承着。

　　巧文将斋饭乘上后，偷摸拉了华瑶一下，眼神扫过斋饭。华瑶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却还是悄声退了出去。巧文那意思难道是斋饭上被动了手脚，她须得去察看一番。

　　昭华公主及林慈恩的斋饭也很快来了。一时斋室里无人言语，只有轻微的咀嚼声。

　　忽然有巨大的碗筷扫地声响传来，接着便是厚重的倒地声，以及妇女痛苦的嘶吼声。众人唬了一跳，忙循声看过去，只见林慈恩身边的那位提醒过她的麽麽倒地吐着白沫，不消片刻便不再动弹。

　　林慈恩一时吓得尖叫起来，秦蓝灵吓着往公主身后躲，被公主呵斥住。斋室内一时乱作一团，有胆小的丫鬟脸色煞白哭了起来。

　　“慌什么！不过死了个麽麽，你们这是做什么！”昭华公主自有一番威严。

　　冯清歌看着林慈恩挂起泪珠的脸蛋，眉头轻轻一皱，怎么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不得安生。转过头却见巧文瑟缩地往她身侧靠了靠，怕也是被吓住了。

　　普济庵的主持仁空法师连忙赶了过来，身后跟着懂医术的尼姑。只见那尼姑察看几番便回道“阿弥陀佛，佛门清净地却有这番杀戮，回禀公主，这位女施主中的是封喉毒药——丹顶红。只需几滴便能叫人迅速死去。”

　　昭华公主连忙站起身来向着仁空法师行了佛礼，语气带着点犹疑“为何她会中毒，而我们却无事。”

　　尼姑赶紧将婆子所用的饭菜以银针试了毒，只有一份以豆腐所制却形似鱼状的菜里测出了毒性。而这一份菜却独她的份例中有。

　　巧文愈发慌乱，不敢抬头看倒在地上的婆子。冯清歌注意她这模样心下不禁疑惑起来。

　　林慈恩忽地往昭华公主跟前一跪“请公主主持公道，这位不幸中毒的妈妈原是皇后娘娘赏给贱妾的，如今不明不白地死了，娘娘定要怪罪贱妾的。”说着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只看得苏雅琴转过脸去，不愿再看。

　　昭华公主一听是嫡母身边的人，也不敢怠慢，忙喝道“给本宫查，在座的人通通要查，既然是你们普济庵备的斋饭，庵内师傅一样要查。这难保不是冲着本宫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满昭华公主这般。

　　“公主，查案的事应交给大理寺，不如请仁空法师派人报了大理寺来。”冯清歌见昭华公主想要查案，怕她又生什么诡计，如是说道。

　　昭华公主对着冯清歌一笑“妹妹这是觉着本宫贵为天子之女，连小小的投毒案都查不得吗？”

　　冯清歌自知多说无益，便不再接着说下去。却见一边的智能尼姑突然跑到昭华公主面前，颤颤巍巍地双手合十说道“回公主，小尼知道是谁投的毒！”只见她转过身来伸出手指着冯清歌，眼睛却看向她身后的巧文“是冯施主的婢女做的。小尼亲眼见她换了盛斋饭的盘子，怕是那个时候将毒投在了吃食里。”

　　巧文见她指过来，脸上顿时绷不住，拽住冯清歌的衣袖。

　　昭华公主立即招呼身后的婆子“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婢女抓住！”

　　“慢着！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能胡乱抓人，何况不能凭借智能的一面之词便妄下定论！”冯清歌将巧文护在身后，柳眉拧着，眼里是满满的维护。

　　一直不曾说话的林慈恩往冯清歌身前行了几步，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的样子，由秀娟扶着“姐姐好毒的心思，巧文下毒怕是受了姐姐指使，是冲着妹妹来的吧。就因为妹妹不听冯将军的话，私自与王爷订了终身，于是姐姐便是我眼中钉，欲除去我吗？”

　　冯清歌听她这话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面色沉如水一般。

　　秀娟也跟着说道“公主不知，我家小姐过去在冯府受了若干委屈，如今刚入了王府过上好日子，倒要叫人害了性命。”

　　“真是恬不知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崔欣彤听她们这几句气得骂出口，惹得昭华公主侧目看了她几眼，却也不曾多言。

　　“清歌妹妹，你的婢女若是无罪，本宫自会恕她，若是真的有罪，也叫本宫帮你除去一个累及主子的东西。你还不快快让开。”昭华公主这话说得极有水平，虽说有普济庵的尼姑作证，但也不能就指证冯清歌纵奴杀人，她倒不如卖她几分情面，不牵扯住她。若真是冯清歌所为，不过失了个奴婢，若不是她所为，也算闹个没脸，以后也不敢这般嚣张。

　　显然昭华公主打的一心好算盘，却碰上冯清歌这块硬板。

　　“公主赎罪，小女没有做过的事不能认，小女的奴婢没有做过的事也不能认。巧文你将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相信你有你的缘由。”还是那般不卑不亢的样子，头顶上的玉簪更显晶莹透亮。

　　自家小姐这般相信自己，她可不能躲在小姐背后害怕。巧文擦了把眼泪，走上前跪地说道“回公主，奴才去拿斋饭时见一个身影从厨房晃了出来，而厨房里空无一人，因着我家小姐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各种陷害，所以奴才自作主张留了心眼，换了斋饭。不过，巧文一点都不后悔，若是巧文没换，那么中毒的就极是我家小姐！”

　　“大胆奴才！你家小姐重要还是公主金躯重要！你这一换万一是公主的膳食，你有几个脑袋可够偿命！你家主子又有几条性命可赔！”不妨有男声从外头传进来，竟是三皇子赵承乾。他一进斋室便先对着仁空法师道了声佛号“法师请见谅，本殿下不得已而来庵内打扰了。庵上小尼传了信去大理寺，正巧本殿下在，便来这一趟。”

　　仁空法师连忙说道“三殿下有礼了，事有所急，佛门之地怎能容许肮脏事，还请三殿下早早破案。”

　　昭华公主见赵承乾来了，嘴唇轻咬住，有些迟钝地行了礼，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三皇兄会有兴趣来破这种琐碎案子。而林慈恩见他来了，眼眸里水汽渐多，隐隐又有溢出之势，往三皇子处飘去。

　　唯有冯清歌，面色冰冷地看着他，他们之间可有说不清的帐，她倒不敢认为他会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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